几日后,早晨医院。
江司越用指腹摸了摸叶清的脸。
昨天做完笔录,就又昏睡过去了。他一直待在身边陪着叶清——即使他自己的伤还没好。
她输着液,睫毛敛着淡淡的阴影,恬静地闭着眼睛。她的骨相优越,惹人怜爱,即便是在熟睡,仍掩不住淡若清风的气质。
从上次醉酒把她带回家到现在也没过去多少时间,她又瘦了不少。
江司越垂着眸子,浅褐色的瞳仁全是她的模样。
她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其实他不应该说那样冷漠的话。
像是做了噩梦,叶清蹙紧了眉头,显得很痛苦。
江司越伸手抚平了她的额头,俯身吻上了她的眉心。也许是得到了安抚,她慢慢安静下来。
江司越眼眸深邃了几分。噩梦,她的噩梦,他会帮她掐灭。
叶清感知到什么,睫毛微颤,睁开惺忪的睡眼时,病房里却只有她自己。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似乎还有隐隐湿热的气息。
……
沈希茗推着轮椅,带江司越回到了病房。
他顿了顿,吞吞吐吐:“司越哥……”
“待会儿回去吧,医院人多眼杂,要是被有心人拍到,对你,对倪月都不好。”
这几日,倪月和沈希茗一直在医院照顾江司越和叶清。沈希茗是圈子里的红人,随时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他自己出入医院,或许也无可厚非。但是倪月和他一同出入,就会让事情变得复杂。两人本就因为合作同一部电影而在网络上掀起了不小的热议,现在马上要进剧组了,低调一点总是没错。
沈希茗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他做出这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江司越却似乎仍旧像以前一样平静地对待他,甚至到现在还为他着想。
“扑通——”
他跪在了地上。
“哥,对不起。”
江司越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垂着头的沈希茗,没有说话。
“我做错了事,背叛了所有人,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让大家陷入险境。”
“任何后果我都会承担,我该死!如果没有你们,我本就该死在火场了。你想打想骂,只要能解恨,我绝不还手。”
江司越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片刻,偏开头深呼吸了一下。
沈希茗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这声叹气意味着什么。
“你也想死,是吗?”
沈希茗抬头,眼神里滑过一丝被点破的惶恐:“我……”
江司越嗤笑了一声,眼神里沉淀的苦涩、悲凉越加深沉。
他眼眶湿润,笑出了声音,攥紧的拳头青筋凸起。
他从桌子上丢下一把水果刀。
就像他随意丢掉了了水果刀,他的语气也像死神随意丢掉斩首令牌一样森冷。
“那就去死。”
沈希茗的瞳孔狠狠震了一下。
他顿了顿,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手掌顺着冰凉的地板,一点点向刀靠近。
水果刀也同样,透着冰寒的锋芒。
盯着刀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决然了。
但,这是他该还的。他本不应该活到现在了。
“好了。”
他的指尖探到的刀柄的瞬间,却因为江司越按在头顶的手,僵住了。
江司越把手轻轻按在他的头发上。
沈希茗瞳孔微动,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江司越再次轻声说:“好了。”
沈希茗抬头,对上了江司越的眼神,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的对江司越的印象——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
从知道叶清要等的那个人就是江司越时,他就知道,叶清会好起来的。
有一瞬间,江司越确实有些情绪失控。
死,包括他在自己心中默念着,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他揉揉沈希茗的头发,眼神里的戾气已经融化了,森冷的气场霎时像解冻了。
见沈希茗还没回过神,他又调侃了一句:“医院可不是演电视剧的地方。”
沈希茗抬起头,眼睛呆呆的:“可是……”
“可是我听说,你中了药。”江司越面无表情的微挑眉梢,“怎么解的?”
沈希茗心头一紧,唰地就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司越哥!”
让他拿刀杀自己倒是没多大情绪,但一问这事,倒是急眼了。
“嗯?”
沈希茗眼神无处安放。
江司越眼神稍微温柔了一些:“所以现在,你很怕死。”
沈希茗承认,他确实怕了。
那一晚过后,他就开始怕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既然怕死,就不要再做这种没意思的事。”
江司越总是点到为止,关于他和倪月的事,他没有多问。
沈希茗的愧疚更深了:“司越哥,你的腿会变成现在这样,和我脱不了干系。”
“你又没下死手。”他思忖了片刻,“我以前腿就受过重伤。”
被赶出叶家时,他的腿就被叶家的佣人打伤过。
“你不用自责。”
“以后,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听命于别人。前提是,动动脑子。”
不用再听命于秦芸。
但无论做什么事,做之前都要学会考虑斟酌。
他又不冷不淡地补了一句:“包括,谈恋爱。”
“司越哥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沈希茗有些无地自容。
少年被逗得耳朵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