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对宽大而漆黑的蝠翼，那是他从未拥有过的。
沙利叶见过这样的翅膀，比如利维坦就有着这样的一对翅膀，而现在它们从自己的身体里生长出来了，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阵挣脱血肉从中萌芽的声音。
很疼，他想。
长出一双翅膀比失去它们更痛，但他忍不住有点高兴，他又能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在地飞翔在天空上，抚摸白云飞鸟了吗？
沙利叶的头脑有些眩晕，疼痛感会麻痹人的大脑与思想，他的思维甚至都放慢了无数倍，视野中除了黑暗也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和他以往看见的那些金光白亮是完全相反的。
他想，我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沙利叶觉得自己果然就是属于这里的，去他妈的神界，去他妈的规则与束缚，去他妈的天使。
他就是该成为恶魔，而且还要成为一个非常强大的恶魔，他要把以前因为各种条条框框规定而不能做的事情都他妈做个遍。
金发少年虚浮在深渊中，他的光明在不断流逝，而黑暗则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利叶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他有些疲倦地掀了掀眼皮，露出那双散发着不详猩红之光的瞳孔，他觉得自己脑袋上好像长出了恶魔才会有的犄角，不过沙利叶实在没有力气抬起手去摸摸它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这里安静地只能听见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也不止这一道声音。
沙利叶茫然地睁大双眼，不知什么时候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也不太能看清东西，总归他知道是有人来了。
来人走近了他，靠近了他，沙利叶隐约能看见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
“……蝙蝠？”
布鲁斯轻轻抱住了他，低沉的回应声肯定了他的疑问。
“嗯。”
孱弱的少年无力靠在他怀中，安静良久后忽然发出一道抽泣声，小的可怜，但依然清晰，紧接着，他就像是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一般地哭了起来，泪水蹭到布鲁斯的脖颈处，湿热的触感。
“我好疼啊。”沙利叶委委屈屈的声音砸在布鲁斯的心上，让他整个人都不由得佝偻起身子，好把对方更好地纳入自己的怀里。
“我知道。”布鲁斯轻轻抚过他的头发，轻声安慰着他。
“我最怕疼了。”沙利叶又说，声音抖的可怜，“这是我活这么久感受过最疼的一次了。”
“第二疼是上次被斩断翅膀的时候。”
沙利叶的话听起来像是不满地哭诉，充满孩子气，倒是有点惹人好笑了，虽然布鲁斯听着只觉得心底酸涩。
“你长出来一对漂亮的小角。”布鲁斯亲亲他的泪珠，然后说道。
沙利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有点怀疑：“是吗，它们很漂亮吗？”
布鲁斯的嘴角勾着温软的笑意，他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那对小巧可爱的犄角，嘴里吐露出真诚的夸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虽然他只见过这一个恶魔的犄角。
沙利叶从鼻腔中哼了一声，他舒展了一下背后崭新的蝠翼：“那我的翅膀呢？好看吗？”
布鲁斯回应他：“当然，都是最好看的。”
他被这无光背景衬的漆黑的眼珠微微朝下，仔细看的话布鲁斯是能看清那对蝠翼的，不像天使羽翼那样有着洁白的羽毛，可它们仍旧只是虚影，而非实体。
他望着垮起小脸的沙利叶，心沉了沉。
“我带你出去吧？”
闻言沙利叶配合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任由男人一把抱起他，迈出平稳的步伐向前。
……
“什么意思？所以我还是没办法重新长出一对翅膀吗？”
沙利叶睁大双眼，接受不了地盯视着利维坦。
利维坦叹了口气，他俯下身体与沙利叶维持着可以平视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劝慰着他：“米迦勒的神罚毁掉了你翅膀的根基，没办法再长出来了。”
“但是你还可以飞，沙利叶，只不过是实体和虚体的区别而已，虚体还更方便。”利维坦努力给他列举着好处，“你看，实体翅膀每次现身还得要你衣服后面开两个洞呢，多难看。”
利维坦微微斜过身体，给他展示了自己的漆黑蝠翼，他身上的衣服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背后就给翅膀的位置留了两道缝隙。
布鲁斯默默望着这一幕，他之前看那些天使身上的洁白羽翼时心中生起的问题总算得到了解答。
沙利叶也沉默了，他心想居然挺有道理的，过了好几秒他才继续反驳：“但是我摸不到它！虚影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利维坦笑了笑，“想摸翅膀的话，我的翅膀随时都可以，至于威慑力……”他顿了顿，看向沙利叶腥红的瞳孔，“只要你够强大，没有人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嘲笑你的。”
沙利叶被他一顿好说好劝，总算不情不愿地止住了话口。
利维坦摸摸他脑袋，还没摸几下就被叛逆的弟弟一把甩开了手，他无奈且宠溺地笑了笑：“隔壁的那几座城市是你的了，你会成为魔界有史以来第一个曾经是大天使的域主。”
“当然，也是最年轻的域主。”
利维坦的语气带着自豪，他和沙利叶都有着令人恐怖的天赋，他们同为天之骄子，沙利叶或许比他更加优秀，只是他有些贪玩，所以才落后于自己。
他们是兄弟，是天才，是本该永远站在一起的亲人。
利维坦挺直脊背，俊美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而现在，他们终于能够站在一起了，没有别的任何阻拦或隔绝了。
不远处的布鲁斯静静凝视着利维坦眼底的满足之色，面上划过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