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山庄地处幽州极寒之地,关飞虎一行四人踏出季州边境,越往北走,越感荒凉,虽说已近清明,但身上的衣衫不减反增。
“你们一直住在这鬼地方?”关飞虎喝了一口独孤淳递来的酒葫芦,身子稍感暖和。
“不啊,”独孤彤霄毕竟只是个女孩子,身上裹了再厚,还是觉得些许寒冷,“风雷山庄比这里还要冷。”
“你们吃得消?”关飞虎诧异。
“别听她瞎扯,”独孤淳知道独孤彤霄又在逗关飞虎玩了,“风雷山庄建在火山边,暖和得很。”
“为什么要建在火山边上?万一喷发了...”
“你傻啊!我们是铸刀世家啊!”独孤渊破口大骂。
“那神剑谷也没建在火山边上呀。”关飞虎想了想靖州,气候宜人,冬天还有点温暖。
“你是没去过剑冢,据说那里冷得刺骨。”
“倒是和风雷山庄反过来。”关飞虎啧啧称奇。
“接下来就要步行了。”独孤淳指了指远方的雪山,“马上不去。”
关飞虎顺着独孤淳看了下远方,白茫茫的山群寂静地矗立在那边,像等了他几千年一般,关飞虎心中突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天地万物,沧海一粟,人何其渺小。
翻云覆雨,力劈苍穹,而人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李商踏鹤出谷,苏晓白一掌摧城,沧海一刀连刀都没有出便削平不周山,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武功,都甚至有些玄幻色彩在内,关飞虎不知道自己在年老的时候回头看看自己走过路,看看手上那把陪着自己一生的白鹿,会在江湖上留下多少传说?还是碌碌无为的浪迹天涯,最后在云城或者神洲某个不知名的小村终老?
而老去的时候,身边会有谁?
关飞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柳絮云的面孔,关飞虎慌张地勒住马,惹得众人不解。
“马蹄踩空了一下。”关飞虎想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此处积雪甚厚,也罢,行得慢些呗。”独孤淳在前头放慢了速度。
三日后,四人登山,登天山。
柳絮云已经记不清到底过去了多少昼夜,只觉地上已然被自己的汗水打湿了一片,在最后一点内力耗尽之前,柳絮云终是勉强冲破大部分的穴道,只剩一个左手仍不听使唤垂在那边。她从石凳上缓缓站起身,多日的滴水不进让她的嘴唇很是干瘪,她缓缓喘了一口气,第一道剑门的神剑谷弟子听到动静,忙让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跑来,递上干粮和清水,柳絮云狼吞虎咽地咽下,完全顾不得形象,终是恢复了些气力,神智开始清晰,对着门口众弟子盈盈一拜后,便蹒跚进谷。没想到刘伊婧早就在第二道剑门外等着她,柳絮云下意识和刘伊婧保持了五步距离,脸上却没有露怯,盯着这个一直笑的女子。
“不错,才过了五日。”刘伊婧很是满意。
柳絮云在这五日,心里已经把刘伊婧骂了上千遍。
“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去闯一次第一道剑门。”刘伊婧说完掉头就走,柳絮云有些恼怒,话到嘴边被自己咽下,强行突破了左手的穴道,终是完全化解。
“你是不是对那女娃娃太狠了?”谢慕白问过刘伊婧,他那几日从谷中看着远方那一抹一动不动的绿色倩影,很是心疼。
“怜香惜玉?你怎么不教她?”成欣在一边跷着二郎腿,剥着花生,壳屑乱飞。
“我。不是忙嘛!要么你来把你那份工作做了!我来教!”谢慕白指着角落里的一堆书卷,成欣扭过头,不予理睬。
“李角教出来的娃娃,有点韧性。”刘伊婧单手吃着瓜子,倒是很规矩地把剥下的壳堆在桌上,“我教她点穴,你教她剑法?”
“我无所谓,反正目前没人我看得上眼,你有兴致教就一并教罢,我乐得清闲。”成欣吃完了花生,站起身,从刘伊婧那边要来一把瓜子继续唾沫横飞。
“你们吃完给我扫地!”谢慕白是真怒了,这两个家伙从回谷后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大大影响了自己办事的效率,每次还留下一大堆垃圾,自己倒是拍拍屁股人走了。
“凶什么凶?要不让柳絮云来扫?”成欣鬼点子脑中一闪。
“给我滚!”谢慕白就差直接拿扫帚砸成欣脸上了。
柳絮云躺着床上,浑身酸痛,也不知道现在关飞虎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这边听说谢誉之后,白祁也将自己反锁在房内闭关,那些一起并肩的朋友们都在变强,自己仍在原地踏步。柳絮云很是着急,睡意全无,便拿起配件,走到淬剑池边,迎着月色练起柳家剑法来。
“练剑固然是件好事,不过再怎么一个人练,不知变通,内力跟不上去,那还是白费功夫。”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柳絮云收起剑招,回头一看正是刘伊婧。
“刘前辈那么晚还不睡?”
“今晚月色正美,不出来看看岂不是太可惜了?”刘伊婧缓步踱到柳絮云身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女孩。
“埋怨过我吧?”
“如果说没有,太假了。”柳絮云笑嘻嘻地说着。
“哈哈,你这女娃我很喜欢。”刘伊婧在池边找了一块石头便坐了下来,“你把这十几年所学的都演示一遍我看看。”
柳絮云乖乖地站到刘伊婧身前的空地上,不光将柳家的碧落九重剑完完整整地施展了一番,还将云城所学的落英掌、梅花三弄等一一施展而出。
“学得不错,差点火候。”刘伊婧实事求是地说。
“我...突破人魁境了吗?”柳絮云弱弱地问。
“啥?你在逗我?”刘伊婧笑出声。
“我不是突破了第一道剑门,不是照道理来说我已经是地煞境了吗?”
“谁和你说突破了第一道剑门就是地煞境?况且,那群小畜生见你是个美女,又是神剑谷贵宾,哪敢下重手。”刘伊婧无情地拆穿。
“......”柳絮云垂下剑,很是沮丧。
“不过呢,在我的指点下,也不是不可能。”刘伊婧笑着眯起了眼睛。
柳絮云很是兴奋,拉住刘伊婧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你不睡觉不代表我不用睡觉!”刘伊婧甩开柳絮云的手,腾腾腾地就走了回去,走出老远,扔下一句话,“明日到第二峰来寻我,只要我起得来!”
“谢谢刘前辈!”柳絮云深深地对着刘伊婧鞠了一个躬。
“你傻笑什么?”成欣在远处看着,出言嘲讽。
“她让我想到了我们小时候,也是这么缠着我们师傅教我们武功。”刘伊婧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柳絮云仍在淬剑池边苦练。
“那是你哭着求着,我才没那么蠢。”成欣嘴中还是不饶人,但脸上明显浮出了笑意。
翌日,刘伊婧睡了一个懒觉,随便洗漱了一番,吃了点早茶后,慢悠悠地往第二峰走去,老远就看到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衣,亭亭玉立。
“前辈你来啦!”柳絮云将自己的青丝扎成一个干练的马尾,老远就看到刘伊婧,便挥着手打着招呼。
“现在什么时辰了?”刘伊婧打着哈欠,慢条斯理地又找了一个石头坐了下来。
“快午时了罢。”柳絮云看了一眼阳光,估算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刘伊婧接过柳絮云递来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卯时。”
“噗!”刘伊婧把刚含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
“是太烫了吗?”
“是太呛了!”刘伊婧有些无语,看着柳絮云一脸期待的眼神,也就心软了下来。“看在你是李角的徒弟份上,我也就传你几式,不过说起来,你还是云城的子弟,以后出去犯了什么事,不要把我们神剑谷的名声抹黑!”
“那是自然!”柳絮云答应得斩钉截铁。
“你的内力过于薄弱,但只要用对地方,对方只能以数倍的内力才能挣脱。”刘伊婧晃了晃她纤长的手指,“想必你也知道那般滋味。”
柳絮云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点苍千仞高,洱海万顷沛。此手法名为,点苍指!”
“每个人全身上下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有一百单八个要害穴,其实你不用全部都记住,只需牢记内有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柳絮云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了,刘伊婧没有停顿继续说着。
“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三十六个致命穴。一般在搏斗中,作为杀招使用。正所谓,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柳絮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书册和笔墨,开始低头记录。
“除了这三十六穴之外,还有另外致晕十一穴,分别为脑户穴、囟门穴、上星穴、前顶穴、后顶穴、风府穴、头维穴、耳侯穴、哑门穴、通天穴与玉枕穴。”刘伊婧倒背如流,说得那个摇头晃脑。
“除了穴道,人体还有十二经络与奇经八脉,众所周知打通任督二脉可以让人的内力更上一个台阶。”
“前辈你会打通吗?”
“我会也不帮你打通,要打找李角去!”刘伊婧没好气地放下茶杯,“之后我会给你一张人体穴位图,在七日内,给我牢记这些穴位和脉络。”
柳絮云并没有被吓退,毕竟在云城,自己的成绩可是数一数二,尤其是背诵诗词,可谓是信手拈来。
“而我的剑法,也和穴道分不开关系。”
“我记得前辈你的剑...”
“光风霁月。”刘伊婧拍了拍挂在腰间的老伙伴,笑容明显灿烂得多。“和成欣的晓风残月为一对姐妹剑,但用法和剑招却完全不一样。”
“神剑谷的剑巧夺天工,都是神兵利器罢。”柳絮云看了看自己的剑,平平无奇,有些丧气。
“非也非也,就算现在,我也打不过那个拿着无名锈剑的谢慕白。”刘伊婧随之也叹了一口气,“毕竟这个家伙号称剑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谷内相传,徐玮徐前辈的剑才是真正的人剑合一?”
“出不了谷的人和杀不了人的剑,有何用。”刘伊婧说着轻松,却表情沉重,“徐玮也是个苦命人呐。”
“和风雷山庄有关?”
“这个小孩子就不要多问啦。”刘伊婧站起身,“也罢,今天心情不错,就让我的剑晒晒太阳罢!”说着就抽出光风霁月,鼓三尺之莹莹,云间闪月;横七星之凉凉,掌上生风。剑招不快不慢,却恰到好处,一点一拨间,如沐春风;一挑一刺间,盈雨霏霏。柳絮云看得真切,这剑招不求伤人,而是分明以剑为指,明确刺向人的各种穴位。出手完全抛去了肃杀之气,以制服为上,倒也是让对手放松警惕,继而软瘫倒地。
“好剑。”柳絮云出声赞道,剑还有如此妙用。
“你骂谁呢?”成欣也晃了过来,靠在一处石壁上,手里又不知道从哪里抓来几个核桃,吃得正欢。
“你也来了?”刘伊婧收剑回鞘,“要不你也来耍一段?”
“我才没你那么好的心情。”成欣苦恼着脸,“这次下山又没找到传人,也就只剩我和你后继无人了。”
“急啥,我们又不像那群老头,我们还年轻,再混几年也不迟。”刘伊婧对着柳絮云眨了眨眼,“有些事呢,急不来,运气好撞上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成欣表情惊讶,刚准备开口,刘伊婧就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成欣秒懂,也就继续磕着核桃。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七日后还在这里,考你一百单八处穴道,认错一个,你我无缘。”刘伊婧摆了摆手,扔给柳絮云一卷书册后拉起成欣,“给我几个尝尝,哪来的?”
“从肖老头那边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