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的老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干咳一声,赶忙转移话题,问道:
“小兄弟,你如何知道这碗别有洞天?”
“这碗釉面被遮掩,底足被烧瓷包裹的密不透风。”
“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神通?”
听到“神通”二字的时候,林夜心里一颤。
但很快他就释然,自己拥有特殊能力的事情不可能暴露出去,这老东西应是瞎猜的。
林夜正了正色,瞟了侯老一眼,轻声说道:“亏你还是荆川的鉴宝大师,却是忘了咱们鉴宝师该有的态度。”
“这越小的物件,就得越细心,难道你鉴别这黑釉瓷碗,都不仔细回想一下黑釉瓷碗的标准规格?”
话音一落,侯老愣了一下。
垂着眼帘,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
时间不长,也就三秒钟过后,侯老猛地拍了一下脑壳。
“哎呀呀,是老夫没注意,是老夫失了手啊!”
这黑釉瓷虽说经历过民窑与官窑两个阶段,但其制作工艺以及制作规格却是极为讲究。
制作工艺不说,就是这不同类型不同用途的成品规格,那都是有要求的。
就拿眼前这兔毫碗来说,这是一种茶具,状若锥形。
碗口直径十五厘米,碗底直径五厘米,底足高三厘米,这就是作为茶具的兔毫碗的标准规格。
在以前,只要差之毫厘,工匠甩手就扔,一点都不含糊。
可就是这最基础的东西,一开始却是被侯老给忘记了。
他刚开始只注意了兔毫碗的釉色以及包浆程度,却是忘记了,刚开始那兔毫碗的底足,因为有烧瓷包裹的原因,足足有四厘米。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更何况差了一厘米?
这般细微的差距,也就能骗骗一般人,可侯老自己却也栽了……
看侯老是缓过神来了,林夜摇头一笑,接着补充道:
“不只是规格问题,黑釉瓷碗只有在北宋宋徽宗在位时期,才被赏识,将建窑提为官窑,黑釉瓷碗一类提为贡品,入皇宫大内。”
“如此一来,这只刻印着‘贡御’二字的兔毫碗,又怎能是出自南宋?”
这话一出,侯老的一张老脸就发烫。
虽是尴尬,可面对着林夜,他偏偏又不能发火。
归根结底是他失了手,技不如人,嘴角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来,却是比哭还难看,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林夜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兔毫碗,轻笑道:
“别说,这碗还真有些来头。”
“看其成色,应该是当初第一批进贡给宋徽宗的兔毫碗,不然做工不会如此精细。”
“我记得,当初宋徽宗还特地为这第一批兔毫碗写了一篇《大官茶论》,啧啧啧……堂堂天子,为一只茶碗写一篇论述,也就只有这兔毫碗了。”
“就冲这个,这玩意儿你们要是有路子,高低也能倒手个好价钱。”
“你们说,我收你们一万二,多吗?”
林夜这一番长篇大论,着实令侯老下不来台。
尤其刚才还被方杰抬高,说是荆川有名的鉴宝大师,可现在,却是被一个小小鉴宝行的小伙子给打了脸。
这张老脸,今天算是丢尽了。
打了眼,侯老没话说,可在他身旁的方杰一听到钱,直接就不淡定了。
跳出来,指着林夜的鼻子喝道:“小子,你他妈少在老子还有侯老的面前装蒜!”
“既然真是好东西,干嘛又要掩盖成原先那副样子?”
“我看,这东西就是你小子提前准备好的!”
“为的就是混淆我们的视听,然后坐地起价,把垃圾玩意儿卖成好玩意儿高价!”
话音一落,一直站在林夜身后的徐婉秋气的娇躯直颤。
她站出来,强行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这位老板,请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莲心堂传承多年,一直都是诚信待人,从未做过欺客之事。”
“你可以看不上我们莲心堂的物件儿,但你不能侮辱我莲心堂的声誉!”
方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真是说的冠冕堂皇,老子就说这是你们提前搞好的,你能怎么滴?”
“你……”
徐婉秋明显不会骂人,被人都逼到这个份上了,却只是憋得小脸通红,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候,林夜的脸色也是稍稍阴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在徐婉秋的身前,紧盯着方杰,不屑的说道:
“狗东西,我看你是吃屎了,嘴巴才会这么臭!”
“不仅如此,我看你满脑子装的都是屎!”
“不懂古玩,就别来这种地方,也不嫌丢人?”
方杰的神色狰狞了起来,嘴角一抽,整张脸上的肥肉都是紧跟着开始颤抖。
“小子你……”
“你什么你?”
林夜根本没带看方杰的,举起手中的兔毫碗,朗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只黑釉瓷碗是在宋亡之后,流传到了民间,被人所得。”
“看样子,得到这只黑釉瓷碗的人也识货,知道这碗的价值。”
“怕被人惦记,这才好生伪装了一番。”
“别问老子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情在古玩界中,简直是烂大街了。”
“不信的话,你身边不就有一个大师吗,问问不就清楚了——”
林夜这“大师”二字,还故意拉长了一下尾音。
听得侯老嘴角微微一抽。
“侯老,这东西……”
林夜至始至终都没服过软,搞得方杰现在心里也犯了怵。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问向侯老,听听侯老怎么说。
“这个小兄弟说的没错,这东西……唉,是老夫打了眼啊!”
侯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话一出,方杰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怎么会……”
方杰不敢相信,侯老可是鉴宝大师,而眼前这小子,不过二十出头啊!
可看侯老的表情,尤其是话音,他也知道结果……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老家伙,你不会忘记刚才说的话把?”
林夜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嘴角挂着一抹坏笑。
侯老一怔,旋即尴尬的笑了笑,冲着方杰使了个眼色。
方杰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夜,眼中满是不服之色。
但他还是上前,取出了一直夹在咯吱窝下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两沓红票子,一沓规规整整的一万,他又从另一沓中数了二十章,连同那完整的一万,一同递给了林夜。
与此同时,一只老手从另一个方向,又递来了一沓红票,林夜瞥了一眼,足有五十张。
林夜没接,皱着眉,抬头扫了侯老一眼。
侯老明白林夜什么意思,当即笑着解释道:“小兄弟,今日是老夫受教。”
“这五千块,权当老夫交学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