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头老虎,便是刚才长啸的那头妖兽。只是当时那声虎啸不够清晰,张弃没听清。
而现在,这头老虎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身高七尺有余,头尾长一丈,浑身金黄,矗立在张弃眼前,便像是一面厚重的城墙。
额头上那威风凛凛的“王”字下方,一双铜铃般的虎眼,正冷冷地盯着身前的几道人影。
那是一个红绸衣衫的青年,带着一群衣着各异的少年,就站在这老虎面前不远。
张弃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止因为那青年已是一品炼髓境,而这几个少年则都是五品炼腑境以下,甚至还有两个不入流,连武者也算不上;还因为那两个不入流中间,有一个是莫愁!
这个比菜豆芽还要瘦弱的女孩,站在人群里却分外醒目,因为其他少年都一脸悲苦样,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缝,他们好钻进去躲开这场劫难;而她则一脸淡然,只是双眼满是憧憬,似乎在企盼着什么——这让张弃不由想起了几天前在万丈原上,她似乎也是这么淡然。
老虎低沉地啸了一声,却并没有动作:眼前这红绸青年让它有些忌惮,毕竟它虽已晋升四阶,相当于人类的气丹境武者,但毕竟是刚刚成年,还达不到呼啸山林的地步。
所以这一声低啸,既是威慑,更是试探。
但那红绸青年却很紧张,手中擎着雪亮的大刀,忽然退了一步,却把一个少年推将出来。
那少年十五六岁,一脸稚气,手中紧攥着杆短棒,努力睁大已淌下双泪的眼睛,死死盯着老虎,似乎在为自己打气,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我……我不怕你……”
话音未落,那老虎已是扬起虎爪拍来,正拍在那少年肩膀上,把他拍飞了去。
那少年不过六品炼膜境,哪能是老虎的对手?立时间,血肉横飞,已被抓掉了一大块肉!
他剧痛无比,人还没落地,却已晕了过去。
几个少年骤见血光,都尖声惊叫起来;但红绸青年却又推出一个少年,身着麻衣,提着柄砍柴刀,被红绸青年推了个趔趄,跌跌撞撞地扑到老虎身前,正对着那雄健的一条虎臂。
“砍,砍它,砍它!”红绸青年咆哮着,恨不得自己抢下那柄砍柴刀。
他虽然没胆量自己去对付老虎,但在判断战场形势上却是很准确的:那老虎刚挥出虎爪,还没有收回来,势必不能现在就挥动另一只虎爪,要是那砍柴刀够快,是能够让它负伤的。
而被他一威逼,那麻衣少年真就挥动砍柴刀,重重地砍在了那条虎膀上面。
然而令红绸青年没想到的是,这一刀居然没能砍进老虎肉里去!
它只是砍掉了几条金黄的虎毛;而这一刀下去,那老虎没有受伤,却成功地激起了怒火!
这头老虎身为四阶妖兽,一身皮毛的防御力,哪是小小的五品炼腑境能够破开的?
然而这一刀虽然没伤到它,却震痛了它,于是老虎勃然大怒,露出两排镰刀似的尖牙,低啸一声便咬了下去:那麻衣少年还来不及后退,半边身子已然落入虎口!
“不,俺不要!”眼见两个少年一死一伤,血肉涂满了石滩,剩下的五六个少年都慌了,一个身材高大些的便一边哭喊着,掉头就往来路跑。
那红绸青年大怒,厉喝道:“胆小鬼,敢跑?”挥起大刀劈去,又劈出了漫天鲜血!
而见了血的老虎更加凶暴,咆哮着一虎尾扫来,那钢鞭似的虎尾正扫中那高大少年,于是背上刚刚中刀的他,又被虎尾扫得腰椎骨折断,软软地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红绸青年狞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胆小怕事的下场。全都给老子上,杀了它!”
其他少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个仗着木杆长枪、生锈腰刀,却都望向最后头的莫愁。
原来那红绸青年见莫愁虽然生得瘦弱,却也是个女孩,便有意识地将她安排在最后。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安排,到底是因为怜惜,还是别的什么心思。
而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莫愁,此时还能勉强保持镇静,虽也脸色苍白,却还没有崩溃。
她缓缓走前一步,把一双秀目瞪到最大:“姓叶的,你把我们当炮灰,你打的好算盘!”
眼见人群内讧,那老虎居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低啸着,退了一步,正退到那块巨石边。
而巨石背后,便是紧张得连呼吸都压到了极致的张弃。
那红绸青年皱起了眉头,冷厉问道:“你什么意思,想不听本少的话?”
“现在大敌当前,这老虎的厉害你看到了,你要是把咱们全害死了,你也活不了!”莫愁上下牙齿疯狂地打着架,“咯咯”的声音连身在数丈外的张弃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说话还是挺清晰的。她勇敢地直视着红绸青年的眼睛,强忍着全身酸痛,努力把腰肢挺得笔直。
红绸青年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一个小姑娘,不入流,也敢呵斥我!”
他猛然挥起大刀拍过去:“老子就是把你们当炮灰,你又敢怎么样?还不跟……”
这一刀并没有拍中莫愁,一柄锈刀伸过来,挡住了他的大刀。
出刀的是另一个灰衣少年,而在他身旁,持枪少年和持斧少年也站了出来。
“哟嗬,真要造反了?”红绸青年一下子暴跳如雷:“老子把你们带过柒林山,你们居然敢造反?真是二郎神躲在灶背后,不知道灶王爷有三只眼,老子活劈了你们!”
但他也没能一刀劈下去,因为那老虎终于忍不住了,又咆哮着,飞身扑了过来!
四阶老虎,虽然开始凝结妖丹了,但还是没有脱离野兽的习惯,攻击方式还是“扑绞剪”。
这便是“老三式”中的第一式:扑,凭借的,便是它那高达近万斤的巨力!
虎身还在半空,已是风声呼啸,吹得不远处的细嫩树枝簌簌作响,几乎就要折断!
谁都能看得出来,几个人类若是不联手,谁也接不下老虎这雷霆万钧的一扑!
但即使如此,那红绸少年仍然没有义无反顾当先犯险。
他先是双手一推,将那持斧少年推出去:“你正面挡住,你们两个侧面攻击,看老子直进中宫!”顺手又是一推,持枪少年与锈刀少年一左一右被推向一双虎爪。
他也是聪明,刹那间就结成了三道防御:先让持斧少年去挡,要是挡不住,还有持枪少年与锈刀少年;要还挡不住,他还能把莫愁当作肉盾,填住那怒张的虎嘴。
布置完三道防线,他这才抡起大刀,瞄着虎头上那个“王”字,蓄势待发。
老虎嘴角一扯,似乎在嘲笑什么;身子却没有半分迟疑,两只虎爪劈头盖脸地抓了下来。
几个少年早就吓破了胆,哪还管得刚才为他们说话的莫愁?啊哟几声,纷纷化着滚地葫芦:持枪少年与锈刀少年都往左右两边滚,持斧少年则是缩身在老虎肚子下面,滚了出去。
虎爪过处,几个少年都负了伤,却也成功地躲开了老虎这一扑的正面。
于是挡在老虎面前的,就只剩下莫愁了。
偏偏莫愁居然不躲开,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只是小嘴里喃喃地道:“要是大哥哥在……”
眼看一双虎爪已抓到她双肩,泰山似的虎身正正冲着她头顶压来,突然间,人影一闪。
好歹是救过她的,张弃怎么能让她死在自己眼前呢?
脑海中似乎又出现了一幅场景,当初他进入的那个神秘空间,那一粒火星突然变成一条火线时的模样。这条火线出现得如此快捷,就像根本没有花费时间一般,正如他此时的一步。
他就像那一粒火星,虽不像神秘空间里的火线那样无视空间,却也快捷到了极致。
老虎并不以速度见长,因此张弃虽身处老虎后方,还是后发,却是先至,正好挡在莫愁与老虎之间;双手一合,竟是同时施展了那道“火之印”,于是两朵小火苗,同时现了出来!
同一时间,莫愁嘴里念叨着:“要是大哥哥在,绝不会让莫愁当炮灰——不,莫愁拒绝当炮灰!”忽然一沉身,一把抓起一撮泥土,还混着几块小石头,一齐朝那双虎眼扔去。
老虎一惊,虎眼是它的要害部位,见泥土与石头飞来,它本能地便闭上了双眼。
于是它就阴差阳错地,没有看到正朝它胸前拍来的双掌。
这双掌,正是张弃将火之印化作火罡,一对包裹着淡淡红芒的手掌,按在了老虎胸口!
场中众人甚至听到了“嗤嗤”的声音,闻到了焦糊的味道:似乎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老虎猛地一声咆啸,就地一个转身,却将钢鞭似的虎尾扫了过来。
但这却并不是它的“老三式”中的“剪虎尾”一式,而是只为了逼退张弃等人:还没等张弃回过神来,它已惶恐无比地咆哮着,顺着来路,一路狂奔!
在它胸前,飘起了几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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