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黄昏,锦海上空霞光异常绚烂火艳,直将整片锦海海面映照个通红。几只海鸟迎着道道艳红的霞光,时不时鸣啼几声后,迅即钻入海水中,不时激起道道水波,给宁静的海面带来了几分生气。
白滽舒望着这水天相接,异常艳丽的景色,冲身边一脸严肃的赵副官说:“什么时辰了?怎还没看见船影?”
赵副官听闻,朝锦海东面望去,见方圆百里的海平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哪有什么船影。
赵副官蹙起眉头。
白秀琳是大帅的么女,乃三姨太所出。
当年在前两位夫人陆续生下大少爷和二少爷后,大帅一心想要个女儿,三姨太就在那时候怀了身子。
大帅欢喜的紧,临产前一直吩咐下人小心伺候着,直至三姨太监盆产下三小姐。
三小姐是大帅的掌上明珠,自打落地撒跑,没少给大帅惹事,整个大帅府被她搅的鸡犬不宁,更别说要她读书、写字、做什么女红……
随着三小姐岁数增长,大帅觉得老这么惯养着也不是法子,恰巧那会盛行留洋风,大帅想家里要是能出个喝过洋墨水的,走出去脸上也有光彩,于是五年前就将三小姐送去墨尔本读书。
赵副官算了算,白秀琳走时十三岁,正值豆蔻年华,事隔五年,定然出落的婷婷玉立……
想到这,赵副官唇角牵牵,想到了比白秀琳大上两岁的侄儿赵光磊。
这两孩子打小一块长大,赵光磊打小就喜欢白秀琳,他早就看在心里。
白秀琳出国那会,赵光磊硬是扯着白秀琳的手哭得流泪稀里哗啦,是他好说好歹才将这孩子劝住……
赵副官神绪游走于八千里外,身旁的白滽舒早等的不耐烦。
白滽舒抓了抓三七分的头发:“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去码头问问。”
白滽舒说时背过身,颀长的身影沐浴在西去的霞光中。
码头上还在有三三两两的人影走动,白滽舒穿过码头中心,直朝台阶处登去。
一抹俏丽身影映入白滽舒眼里。
白滽当即认出是他的同学简安欣。
简安欣乃河店商会会长简景明的独身女。
据说简景明为人精明,叱咤商场多年,却接连娶了六房姨太,竟未能生出一个儿子,如今已至年迈,对这惟一的女儿尤为看重。
简安欣为人低调,穿着也普通,若不是那日学校搞联欢活动误了放学时间,让他无意间瞧见简家的车子来接简安欣,到现在他还不知,简安欣竟是简景明的女儿。
白滽舒唇角如沐春风,冲正在四处张望的简安欣道:“安欣同学真是赶巧!”
简安欣穿着一惯的白色的确良短衫,下配同白色长襟裙,脚蹬黑色蝴蝶结扣带羊皮中跟鞋,两条粗黑的麻花辫自然地垂在后肩。清丽自然间,越发显得皮肤白皙。
简安欣闻声冲白滽舒莞尔一笑:“滽舒你也在等人。”
白滽舒点头:“瞧你一脸惊慌的,可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简安欣身躯顿顿,说:“我……在等我爹。”
说话间,赵副官已在那头冲白滽舒招手,看架式,像是要打道回府的。
白滽舒料知那船不会如期而至。
他见简安欣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下人,眉头拧拧说:“海边风大,你也不要一直站在这!”
简安欣笑笑说:“我晓得!”
白滽舒往前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见她穿的实在单薄,解了外头的西装披在她肩头上。
简安欣被这突然而至的暖意身躯定了定,望着白滽舒渐行渐远的身影,将搭在肩头的西服揪紧。
白滽舒上车后才知白秀琳早改坐了火车,却没有及时跟家里头说,害得他白白站在这吹了半天的海风。
心里着实不爽,想到那欠扁的丫头,唇角弯弯,轻哼说:“死丫头!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白滽舒笑着朝车窗外望望,见简安欣依旧站在码头上,袅袅婷婷的身影,如树头初绽的丁香,没有走近,却也闻到花香。
白滽舒越看越上心,久久收不回目光。
“见到他了?”简安欣一进屋,就被一团黑雾笼住。
那黑雾飘在她的头顶处,雾中露出一张极苍白的女人脸,细一瞧,那张脸竟与简安欣一模一样。
简安欣瑟紧身躯,无声地点起头。
那黑雾咯咯笑起:“很好,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接近他,直到他答应娶你。”
简安欣心口收起,“为什么是他?”
黑雾中的女人将脸一横,五官瞬间扭曲,“你没必要知道的这么清楚!只要按我的意思去做。”
简安欣垂脸,“安萍,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简安欣一脸惊骇,眸里早蓄满了泪水。
她与简安萍是对孪生姐妹,简安萍早她半个时辰出生,便成了她的姐姐。
她们的母亲是简家的下人,身份极卑微。
当年简家大夫人不能生育,就使计灌醉了简老爷,让她们的母亲陪了简老爷一夜。这一夜,让她们的母亲怀上了她们。
可等到她们出生,大夫人只愿收留一个。
她们的母亲瞧着怀里的两个孩子,最后决定将简安萍留在简家,而她则跟母亲离开了简家,从此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凄苦生活。
这样的生活过惯了也无所谓,直至有一天她跟母亲在庵堂遇见大夫人和简安萍,她才知道自己居然是河店富商简景明的小女儿。
在母亲与大夫人说话间,她与简安萍溜出了花园,哪知简安萍见园中河渠里有荷花,闹着要她去摘,还说摘下荷花就给她糖吃。
她那会才六岁,没见过什么世面,瞧见简安萍手中,那些裹着花花绿绿糖纸的糖果像着了魔似的,居然答应了。
河渠比她想的要深,她没能走上几步,河水已漫至颈间,她吓的不敢往前,没想到简安萍见她迟疑不前,居然拾起脚边的石子砸她。
她没办法只能躲闪,简安萍却耍脾气追她,忽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简安萍失足掉进河渠。
她赶紧折回去捞简安萍,却只捞到简安萍的外套。
她吓的腿脚发软,一身衣服早湿尽,被冻得直哆嗦。
她下意识地将简安萍的外套披在身上,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起来,偏偏一点都不起作用。
这时,大夫人与母亲闻声赶来。
母亲见她一身狼狈,扳着她细小的肩头问道:“安萍呢?”
她愣愣望着不远处的河渠,伸手指了指。
母亲当即痛泣起,嚷着要去找人下河寻找,却被大夫人厉声喝住:“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