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无兮顿时也如慕冲一般嘴角直抽抽,接着尴尬的抚了抚额,然后说道:“慕院长,这六年之间你可曾再见永昭?”
“不曾。”慕冲摇头,直言道。
帝无兮闻言倒是一时从未有过如此想见永昭的念头,思忖一会儿,道:“那慕院长可知永昭现在具体在哪?”
“我怎么可能知道别国太子的行踪,想来,就算老院长也不可能知晓永昭具体在哪。”慕冲白了帝无兮一眼,很是无奈。
帝无兮自觉无趣,干咳两声道:“那行,我们不提此事!管他永昭多厉害,我只需想着比他更厉害就行!”
“咳……那殿下这梦可要好好想想,不然,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喽!”慕冲此言说的意味隽永,目光也很深长。
帝无兮的心突然有些忐忑,她左右思量,还是忍不住询问:“此话怎讲?”
“殿下啊!你自己算算你的靠山、你的遮风挡雨之地还剩多少时日!”
靠山?遮风挡雨之地?
帝无兮不禁朝后退了两步,面上一点一点的色变,她默不作声的咽了口唾沫,“那请问慕院长,可能估算出具体时日?”
“想来不长了,多则五年以上,少则两年之内。”慕冲此话说的好似事不关己,实则内心同帝无兮一般挣扎。
帝无兮终于开始了短暂的沉默,忽然间,昂首道:“那尉迟大将军呢?时日是否会以他的寿命为限?”
“烽火起的时日自然不会以尉迟青的所剩寿命为限,若有可能,那个可能也只能是,尉迟青的所剩寿命以烽火起的时日为限。”
“为甚?”
“因为啊!那些垂垂老矣的人,心有不甘。而那不甘一时半会儿又无法真正到来,所以只能封闭自身气息吊着一口气,以便将来真正的不甘到来。”慕冲说的已经十分清楚,就看帝无兮怎么理解了。
帝无兮似懂了,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尉迟大将军了。”
听闻此,慕冲却哈哈大笑起来,他甩了甩破烂的衣袖,笑声不止,“殿下啊!你先别忧心他人,尉迟青的命数不止于此,还有段时日可活。你若出学士府到大将军府,只管缠着尉迟青让他把毕生所学全部教予你!”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尉迟青虽说有个不错的子嗣,但那小子资质远远不如你,心性更是远远不如你!穷极一生,想必也只能达到咱们学士府三大长老那种境界!”
帝无兮听闻慕冲一言方知自己还不是最厚颜无耻的,她不禁去想慕院长年老时都这么厚颜无耻,年少时又是怎样的光景?
接着,她轻咳,道:“慕院长,你就别动其他心思了,尉迟大将军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打扰的!”
“那你就一直赖上我?”慕冲没好气的给了帝无兮一个地地道道的白眼。
“可弟子来学士府不就是来求学的吗?若是慕院长不愿教弟子,弟子走人就是。”帝无兮也不想和颜悦色的同眼前这个‘糟老头’说话。
慕冲一听气乐了,“殿下还真真够有骨气!那么我想请问殿下可知学士府从来不论弟子来时身份,全部一概而论!而像殿下这种差别待遇的,还真真从未有过!”
“所谓从未有过,还不是因为时事所迫。若是圣权现今不是这么个雨中浮萍的模样,我又怎么可能成为慕院长口中差别待遇的对象!”帝无兮耸耸肩,甚是不服慕冲所说。
慕冲顿时气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哆嗦了半天,指着帝无兮咬牙切齿道:“你你你还挺有理了!”
“那是!”帝无兮双手叉腰,笑意盈盈。
“你!你要是我闺女!我早就一榔头抡上去了!”
“啊哈!那还好弟子不是慕院长的闺女,不然,可真是可惨可惨喽!”帝无兮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整个人嘚瑟的都快长出了尾巴。
谁知,此话说出,慕冲眼神瞬间变了,且一字都说不出。
帝无兮刚刚说出这番话神色也滞住了,她开口,却无声,整个人局促不安至极。
就在帝无兮急得快要满头大汗之时,慕冲终于有了动静。
他叹了叹,“是啊!殿下不是我的女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福气!”
我怎么听着像反话呢?帝无兮心中如是想。
然而慕冲说完这番话却没有止住的意思,他拂了拂衣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中都是一重一重如同波涛似的席卷而来的思念。
“殿下,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旦有人触及,就像你费神思揣摆好的一盘棋局,正想着不会再有人知晓你的秘密,你的那盘棋局就被人给一袖子扫落在地,你的心事从而也变得透明。”
“所以……慕院长想告诉弟子什么呢?”
“唉!人老了!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了!”慕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壮年的模样好似有了裂痕。
帝无兮顿时只觉得自己站着怎么都不合适,于是也跟着盘坐了下来。
她在等,等这次慕院长会告诉她实情。
慕冲缓缓的轻笑了一下,这轻笑却又像自嘲。
“我于女儿面前,是个没用的爹爹,我于妻子面前,是个没用的丈夫。自打娶妻生子,我便不曾好好保护过她们,以至于后来再也不需我来保护。”
“……弟子斗胆臆测一下院长夫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帝无兮此话说的心里七上八下,一颗心都快跳出了胸膛。
谁知,慕冲的话却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还在。”
这是慕冲的回答。
帝无兮眉头因此言拧的死死的,既然还在,为何还在这里伤怀?
突然,慕冲再次大笑,笑着说道:“我的妻子还在,但是我却再也见不到她!即便……她就在我的周围。”
顿时,帝无兮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他的周围?难道就在学士府之内?
缓缓,帝无兮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那么,敢问慕院长此言何意?”
慕冲头垂的很低,一眼便知是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