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生神色渐渐迷茫,眼中如遮了一层白纱,他自己看不透外界,外界也看不透他。
他持刀的手收紧又放开,不知到底在为什么迷茫。
帝无兮等了他许久都不见他有任何回应,无奈之下叹口气说道:“我明白玄生师兄在迷茫些什么,因为曾经的我同样因此感到迷茫。”
“那现在呢?”玄生突然问道,双眼中居然带了一缕孩童的清澈。
帝无兮见这副模样的玄生有些惊奇,缓缓又归于平静,她遂了他的意,道:“现在,我已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
“所以……你所肩负的责任是什么?”玄生这句话问的十分忐忑,似在小心翼翼试探。
“我啊,我所肩负的责任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不过,早晚有一日你们都会知晓。”帝无兮昂首笑了笑,一时居然没了同玄生打下去的兴致。
玄生闻言又一次沉默,他的双目渐渐敛起,似还在迷茫,又似得见一缕清明。
远处的唐栖自从望见玄生现身,视线就再也没能从他的身上转移,她的心也开始因他而阵阵不安。
从这一刻起她竟然有些看不透他,不光是他的双眼,连同他整个人在她眼中都好似围绕了一层白雾。
原本这道白雾她也被包裹其中,而今……却被排除在外。
唐栖缓缓垂眸,长睫之下是难掩的心伤,虽然她一时半会儿看不透他,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迷茫、他的不安、他的一切的一切。
在玄生神色变化之际胜天同样不曾错过他的神色。
胜天的双眸也跟着凝起,他想看透玄生却发现只是妄想,以前不可能,现在更是不可能。
只因,就连唐栖都看不透此时的玄生,更遑论他一个外人。
说来,九年之间他当真从未看透玄生,哪怕一丝一毫。
这厢玄生终于肯抬眸再一次看向帝无兮,他的语气也已平静下来,道:“那你说,我又该肩负怎样的责任?”
“玄生师兄可以想想自己的身份,身份有多尊贵相对应的责任就有多重。”帝无兮全身被火光笼罩,只有双眸散发出的神采熠熠夺目。
玄生闻之此言居然当真去回想,最终,他道:“我想我明白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个责任我若是不选择去背负呢?”
此话出帝无兮双眸猛然一凝,随之道:“告诉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为了自己。我认为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人去拼命,他们也不会感激你。原因你要明白虽说人性本为善,但是你永远不会知晓人性若被染上黑点究竟有多恶!”玄生死死的盯着帝无兮,语气也从犹豫化作了坚定。
这一席话帝无兮听入耳中居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对于玄生所说的‘人性’她同样带有怀疑态度。
但须知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张白纸,这张白纸能黑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于周围人的‘污染力度’。
若诞生的环境本就是黑暗聚集之地,那么谁也救不了那张张白纸。
玄生见帝无兮沉思他的眸子也跟着再次敛起,待帝无兮抬眸之时方才有反应。
帝无兮直视玄生,道:“玄生师兄所言虽说有理,但是若人人都如你所想,这些责任又该压到什么人身上?尉迟大将军?还是那些早已失去一切却仍在奋战的边境士兵?”
帝无兮的质问如同一把把刀子插到玄生心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如此难受。
以前不曾听闻这些话他活的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保护也接受的心安理得,如今,却被人狠狠地撕下了那层面皮。
那种沉重的东西瞬间直抵他的心脏,无论他怎么躲避,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躲避,都仍是无法摆脱。
顷刻,心中好似压了几块千斤巨石,压得他渐渐喘不过气。
帝无兮把那番话说出口心中反而重归平静,对于那些只知躲避的懦夫,即便有着什么样的借口也依旧不可原谅。
凭什么人家就活该受死!
凭什么人家一家老小都因保护这种懦夫从而失去生命!
凭什么这种懦夫可以心安理得且理直气壮的享受别人以血换来的安宁!
也许,他们都忘了,那些一直勇往无前的战士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要知,那些战士并不是非保护他们不可,所以他们又怎能厚着脸皮去享受那些战士以死换来的安宁!
年幼时且不说,难道至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帝无兮实在想不通,想不通他们到底是如何心安理得的活过这些年!
到底是脸皮太厚,还是根本就从未想过他人。
那些勇往无前的人杀出时间让他们成长,并不是让他们长成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懦夫模样!
这样,有愧于谁?
感受到帝无兮神色变化,玄生心中如被针扎,他丝毫不敢像她那般朝下深想,他怕,怕答案太过沉重。
从而压的他瞬时崩溃。
最后,他选择开口,只不过头颅依旧不敢抬起。
“可以告诉我,你所肩负的责任有多重吗?”
这一问问的帝无兮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笑,但是她忍住了,随之答道:“你可以想象,你所能想到的责任有多重,我所肩负的就有多重。”
玄生眸子顿时因为帝无兮这句话大睁,他似不敢想象,又似不敢相信,整个人化作了呆滞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
“阿林!你何须动摇!你曾说过,无论前方是什么荆棘都会一一斩尽!”
帝无兮听到这道呐喊回过了头,果然,是唐栖。
而玄生同样听到这道呐喊却与帝无兮反应相反,他只是双瞳微微收缩一下,其余,依旧呆滞不动。
远处的唐栖见玄生仍是那个模样双手都攥的咯吱作响,她再一次呐喊:“阿林!你难道怕了吗?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你动摇!”
此话出玄生终于回过神,他直视帝无兮目光逐渐坚定,接着道:“我不论你是什么人,乱我道心者,斩!”
“原来,你当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