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何畴伍还是像往常一样,早饭午饭一起吃,吃完后就直奔听风小筑。
厨子做好午饭就提前过去准备,何畴伍想如果能留客人吃顿晚饭,方才彰显主人的热情。
看着阿九和何三宝的长衫马褂,何畴伍有些羡慕,也想来一身,可惜时间来不及,只好挑了身中规中矩的西服,再配上一副假眼镜,多少也有了些斯文模样。
等到了听风小筑,叶梦楼已带着双胞胎姐妹离开,不知去向。重新以主人的身份回到这里,何畴伍还有些不适应,他觉得,要论睡觉,还是农场的四合院睡得舒服。
阿九精明能干,何三宝儒雅斯文,二人往门口一站,整个听风小筑的格调都提升不少。别墅的装修又是请某大师设计的,虽然何畴伍对大师都不太感冒,不过从他住了这么久都没有拆来看,心里还是满意的。
下午两点四十,阿九已带人站在小区门口,耐心等候客人的到来,小区保安见怪不怪,小区内的住户都是上流人士,如此有礼貌的不是一户两户。
下午两点五十八,云家的车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虽然车身上没有硕大的云字,可副驾驶的云五就是块活招牌,阿九一眼认出,挥手示意。
车刚一停稳,云五就快速下车,拉开左后方的车门,恭恭敬敬的请云姑姑下车,阿九也急忙上前,躬身问好。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扶着云五的手缓缓下车,站定后温和的冲阿九点点头,阿九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说主人已在大门口恭候。
等到了听风小筑,果然就看到何畴伍带着何三宝等在大门口,见到来人,何畴伍笑眯眯的上前寒暄,很是热情。
老太太颇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微笑着说主人家客气了,何畴伍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外面风大,还是请云姑姑到屋内说话。
分宾主坐定,等何三宝上好茶,一屋人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何畴伍与老太太二人。
“这是今年的冬茶,云姑姑请。”何畴伍率先开口。
“何先生这是唱的哪一出?”老太太没理何畴伍的客套,盯着他问道。
“看出来了?也难怪,你们有叶兄的照片,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体型跟我确实差别很大。”何畴伍最擅长说没营养的废话。
“顾左右而言他,这样对待一位老人家,可算不上礼貌。”老太太话虽然这么说,脸色却极为平静。
“那我就直说吧,叶兄,极不喜与外人交谈,恐怕没办法与云姑姑沟通,可出于礼貌,他也不好拒绝。只好请我代他招待云姑姑,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替双方代为转达。”说完后,何畴伍揉了揉鼻子。
“你不觉得拿这种话来糊弄,是在侮辱我?”话有点狠,不过老太太脸色还是极为平静。
“云姑姑,叶兄多年孤身浪迹天涯,确实不善交际,也不喜交友,如果你不信,可以用你的方式去核实。再说了,抛开我们曾经合作过不谈,我还替你们找到过迷路的东西,怎么,叶兄请我出面算不上唐突吧?”何畴伍一直保持着微笑。
“为了讨回来,晚儿可是受尽了你的刁难,你还有脸提。”
“唉,每次吃亏的好像都是我吧,果然是没办法跟小姑娘讲道理的。”何畴伍摇摇头,表示很无奈。
“我来,是有事相询,既然叶先生不愿见我,我也就告辞了!”说完后老太太慢慢起身,打算朝门外走去。
“云姑姑,寒舍就这么不堪,不能让你稍留片刻?”何畴伍收了笑,冷冷的看着老太太的背影。
“今日登门自取其辱,何必久留。”老太太头也不回。
“康熙三十三年,石文炳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今年的第一个问题,我买了。”何畴伍的声音无比清冷。
老太太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的看向何畴伍。
“上次长孙冲,这次石文炳,你到底是何人?”老太太沉声问道。
“云姑姑想知道?请坐。”何畴伍又恢复了笑模样,指了指座位。
屋内的气氛算不上和谐,屋外更是剑拔弩张。
“九叔,这就是何家的处世之道?”怕惊扰屋内的贵人,云五压低了声音质问。
“你我都只是管家,做好自己的本分,主人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阿九面带微笑,人来都来了,你还能怎样。
“拜帖是我奉上的,时间地点也是我汇报给家主的,可叶先生变成了何先生,让我如何交待?”
“这句话就很正确,怕自己办砸了差事就直说,不要扯上少爷,何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管事来指手画脚。”只是做过几次生意,又不是自家晚辈,阿九也就很不客气。
云五冷笑一声,手上突然多出一对判官笔,何三宝见状,上前一步将阿九护在身后。
双方就这样陷入对峙,可屋内的气氛突然又缓和下来。
云老太太重新坐下,这个年轻人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知道这次的消息没满五百年,可能会让你们为难,不过这条信息对我很重要,还望云姑姑通融一二。”何畴伍说得十分诚恳。
“有多重要?”老太太看着何畴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坐在面前的,绝不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你提条件,我尽全力满足。”
“哦?”老太太有些意外,紧接着问了一句:“如果,我要你的仓库?”
何畴伍愣住,他没想到老太太的胃口这么大,为了掩饰内心的惊讶,他慢慢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等到杯子重新与桌面接触,何畴伍就已做出决定。
“没问题,不过,只给东西,不给人。”何畴伍笑着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的仓库值多少?”老太太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何畴伍一口应下。
“有一些宝贝在里面,不过在我心里,还是这个消息更值钱一些。”何畴伍回答得很坚决。
“有意思的年轻人。”老太太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伸出手端起茶杯。
“云姑姑的意思是答应了?”何畴伍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老太太抿一口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价钱不够?”何畴伍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一个仓库的宝贝都换不来,何畴伍这一刻觉得老太太的心黑不见底。
“你误会了。”老太太把茶杯放回桌上,难得的冲何畴伍笑笑,似在安抚。
何畴伍看着她,没有说话。
“年轻人,规矩是用来干嘛的?规矩是用来遵守的,云家千年传承,除了永远置身事外,还有就是守规矩。你的条件确实非常诱人,可规矩就是规矩,我就算是家主,也不能打破。”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肃穆。
何畴伍见老太太婉拒,掐指算算时间,这他娘的等满了五百年,自己都不知道轮回多少世了,一时间有些消沉。
老太太心中有些举棋不定,何畴伍此人在自己面前喜怒形于色,要么他是真的没什么城府,要么他就是没把自己,或者是云家放在眼里。
“我尊重有底线的人,既然云姑姑为难,我也就不再勉强,上次云晚说叶兄是贵府的亲戚,我能不能问问,这亲戚是打哪论的?”毕竟是主人,何畴伍打起精神应酬。
老太太没有接话,看来不见叶梦楼,是不打算说了。
“你这个老太太,我是叶兄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的事我基本都清楚,你既然不说,那我就猜猜,如果猜错了,你就当一笑话听。”虽然没达成心愿,何畴伍还是想拖拖时间,将人留下吃顿饭,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说不定桌子上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叶兄出身巴州豪族,母亲、祖母都是大家闺秀,有据可考,妹妹、姑姑们又都是嫁入世家,这一点也排除掉。那唯一剩下的就是叶兄的妻子,云氏。”何畴伍边想边说,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
老太太面色不动。
“一个巴州小盐商的闺女,能嫁入叶家做当家主母?不管叶兄怎么说服自己,我反正是不信的。你现在找上门来,恰好嫂夫人又姓云,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叶兄的妻子应该是你们云家的姑奶奶。”说到最后,何畴伍已经笃信自己的推断。
“说完了?”老太太插了一句。
何畴伍摇摇头,接着说道:“单凭偷拍的两张照片,和一张发黄的旧照片,就让你们浮想联翩,说明你们是知道叶兄的遭遇,至少遇袭之后的那段遭遇你们是知道的。让我好奇的是,你们为什么听之任之,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你们的置身事外?”
“能想到这里,不错。”老太太有些欣赏何畴伍的敏锐。
“更让我好奇的是,你们为什么现在找上门来?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有些尴尬。”何畴伍又补了两句。
“故事讲得不错,可惜,你不是叶先生,我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是讲故事,那我就多说两句,你们两边揽生意,不会不知道杜家背后站着的是谁,现在的局面已是不死不休,如果认下了,你们如何保持中立?还是说,你们想用叶兄的人头,去换个百八十年的苟延残喘?”何畴伍语出惊人。
“苟延残喘?何先生何出此言?”
“赏脸留下来吃顿晚饭,我就告诉你。”何畴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