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年云家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可是儿臣得到的消息,年玉的娘亲是个外室女,因着丞相夫人善妒,那外室,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进云府家门,年玉的娘亲也没有入云府的族谱,可她……确确实实是当年云丞相的女儿。”
赵焱得到这个消息,已然是经过无数次的确认。
事关年玉,他潜意识里也不敢马虎了去,生怕弄错……他知道,一旦错了,或许以后许多事情,都会陷自己于被动。
常太后听着,老练如她,刚才仅有的震惊,此刻也已经渐渐趋于平静。
伸手端了身旁桌子上的一杯茶,常太后浅浅的抿着,待赵焱说完,空气中沉默了好半响,常太后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那又如何?”
这一问,却是让赵焱皱眉。
那又如何?
母后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母后那般精明,如何会看不出这其中可以利用的地方?
那年玉既然和当年的云家有牵连,若将云家的旧事重提,那么年玉自然而然,也会受到牵连,甚至因此丢命,可母后的反应……
赵焱看着常太后,想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些什么,可是,那如海一般的高深,赵焱却是怎么也捉摸不透。
股萦绕在心中的不安,依旧无法散去,赵焱看了常太后半响,终于还是继续开口,既然探不出母后在想什么,那么,他便说得更清楚一些。
“母后,儿臣知道,当年云家被诛,是因为和父皇的死有牵连,再过不久就是父皇的忌辰,若好好利用,那年玉……”
“不行!”
赵焱第一次提起先帝之死,说话之时,俊朗的脸上,再是严肃不过,甚至还带了一丝急于宣泄的恨,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妇人便厉声打断,两个字,简洁有力,那语气里的抗拒,似乎透着一股恐惧。
赵焱看着常太后的模样,不知为何,此刻的母后,格外的反常。
是因为什么?
赵焱眉峰皱了皱,第一次,看到母后如此避讳着一件事情。
似感受到赵焱探寻的目光,常太后目光闪了闪,深吸了一口气,“焱儿,那是你父皇,他的死,无论是怎样的情况,也容不得咱们利用。”
“可……”赵焱精神一震,神色间添了几分急切,这么好的机会,不愿就此放弃。
“那是对你父皇的亵渎。”常太后似不想赵焱再继续说下去,瞥了赵焱一眼,面容之间隐约含了一丝怒意,“行了,这件事情,你不许再提起,无论是对谁,明白了吗?”
明白了吗?
赵焱不明白!
他理解母后对父皇的深情,可这件事情重提,分明能够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好处,可为何,母后却依然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讳莫如深。
赵焱看着常太后,垂在身侧的拳头,渐渐的越握越紧,终于,过了好半响,那五指才慢慢松开,“是,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常太后缓缓开口,怒意有所消减,老练双眸,目光落在赵焱的身上,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突然,妇人起身,走到赵焱面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举动,温和慈爱,一时之间,让赵焱有些恍惚。
在外人面前,母后这般温和慈爱,再是寻常不过,可是在只有二人之时,她更多的,却是严厉冷漠。
她和他,都戴着面具!
而此刻……
“焱儿,虽然今早的事情,你确实莽撞了一些,可是和南宫家联姻之事,你却做得很好,如今,有了你和南宫叶这层关系,他南宫家便和我们绑在了一起,荣华地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常太后看着赵焱,不吝夸赞,“日后,南宫家就是咱们母子的助力,这都是你的功劳。”
“母后,儿臣应该做的。”赵焱开口,可精明如他,心里却也明白。
母后这般夸赞,只怕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抗拒提起父皇的死,抗拒利用此事,当真是因着她对父皇的一片深情,不忍亵渎吗?
不知为何,赵焱有些怀疑。
那怀疑渐渐的在心里生了根,此刻的他却是不知道,正是因着这一丁点儿的怀疑,导致了他之后的一意孤行,而也正是那一意孤行,一点一点的为那些藏了多年的秘密,撕开了一道口子。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的话,赵焱才告辞离开。
离开之时,他却是没有瞧见,他不过是刚转过身体,那素衣妇人脸上的柔和便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阴沉,甚至连拨着佛珠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赵焱领着南宫叶出宫之时,刚到朱雀门,就遇上了回宫的宇文皇后,赵焱立即下了马车,行了礼,马车上,宇文皇后看着那白衣的身影,心中虽然恨意翻腾,可想着年玉那“粗浅的主意”,目光只是在赵焱的身上停了片刻,就收了回来,没有理会赵焱,径自进了朱雀门。
赵焱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眉峰皱着,他以为,宇文皇后会因着早上的事情,再次刁难,可她却……
不知为何,赵焱的心里,那不安再次浮现,心中也更是烦躁起来。
索性吩咐南宫叶先回了骊王府,自己则是去了藏玉阁,一直在藏玉阁内打磨着玉器,想要借此让心绪平静。
赵焱在藏玉阁这一待,便是整个下午,一直到了夜深才离开。
月中的夜,月如银盘,悬挂高空,照着地上的人影绰绰。
骊王府,惊澜院里,今日格外的静。
赵焱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
空气中,熏香缭绕,正是他最爱的味道,一股疲惫袭上,赵焱皱眉,抬手抚着额,朗声唤道,“侍琴?”
那声音落下,房间里,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待女子走到赵焱身后,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赵焱的太阳穴,徐徐轻揉,那指尖,仿佛有魔力一般,先前还渐浓的疲惫,渐渐舒缓了下来。
“侍琴,你的手艺见长了不少。”赵焱开口,便也只有伺候他多年的侍琴,知道他疲惫时的习惯。
可话刚落,赵焱的身体却是一怔,眼底的惊恐瞬间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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