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秋灵和李铭杰几人在庄子上放处回收新鲜采摘的野生菌菇,很快周边乡镇的百姓村民纷纷带来自家从山上鲜采的菌子。
野生菌菇在滇州一带不算罕见之物,常年生活在当地的百姓自小就懂得辨认这些菌菇,也时常上山采来家里吃,鲜少有商家用银子从他们手上收的。
再有听说回收的商家是庆丰行,更是没有不信的,这两年庆丰行给他们宁县百姓生活带来实质性的转变,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
秋灵从小跟着赵氏辨认山货菌菇,虽然淄州的山货少,可也是听了一耳朵辨认的知识,所以秋灵要求庄子回收的菌子必须是鲜采的,避免了晾干后的菌子不好辨认品项,次些的且罢,便是担心混入了野生的毒菌。
收回来的菌子由庄子的工人负责仔细晾晒脱水,再进行打包分装,或许菌子在滇州当地的销路不好,但有益商行这个常年合作的分销伙伴,以及庆丰行在淄州的几家铺子,再多的野生菌子都只怕是供不应求。
六月是稀有山货菌子的生长季节,李婉托人寻了一位当地较会辨认菌货的婶子,雇她教秋灵几人好生辨认那些珍贵罕见的菌货,尤其是李铭杰及其今年带到宁县来的媳妇。
李铭杰的媳妇是长留村方氏一族的姑娘,今年也是李婉头一回见着这位李氏新妇,相貌周正,人品纯朴,倒是个懂得眉眼高低的新妇。
所以李婉决定,若次年他们家跟随李怀江调任,宁县这边的产业将由李铭杰及其新妇管事。
“夫人,怎的这般有自信,为夫不会被朝廷调派回京?”
李婉一口汤水差点没喷到男人的脸上,“不是你说的嘛,你如今不过七品官员,且皇上有意不让你们这批新科进士随便回到盛京城内任职,再有,在盛京城里你一个七品官能担个什么事儿?”
李怀江听着,怎么感觉媳妇嫌自己的官小,那可怎么办,这官可以自己讨要吗?
自然是不行,他只希望来年的调任可别来得太吓人,不然他又得再遭媳妇嫌弃了。
于是,黑牡丹江心里发虚地给媳妇碗里夹了她爱吃的鱼肉,“夫人说的是,果然还是我家夫人明理大方。”
李婉真不想嗔他,她怎么感觉李怀江对自己来年的调任半点自信没有,未待她问出心头疑惑,槐夏稍显焦急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老爷夫人,五小姐身边的花朝姑娘派人来传话,说是五小姐突然吐血昏迷。”
“什么?”李婉差点打翻手中的碗筷
李怀江赶紧帮其将碗筷放下,眉头紧锁间与媳妇一同起身。
“你先过去瞧瞧,我让四虎快马到乡下把老家伙接回府。”
入夏后,罗先生在府中便呆不住,隔三差五就带着思婳到乡下大山采药,昨个老家伙又去了乡下,因思婳上回在山上不当心崴了脚,脚伤未愈,便没把她带上。
李婉点头“好。”
孙娘上前搀住李婉,深怕她的夫人遭不住站不稳,可李婉并没有孙娘想的那般娇弱。
“孙娘,你让五虎快马到医馆请一名大夫回府。”
“是的,夫人。”
四虎去接人,来回怎的也得一两个时辰,吐血昏迷可不是小事,万不能耽误了病情。
李婉领着槐夏和仲夏来到舒梅院外,就瞧见几个小子焦急的守在院门外。
“大嫂嫂。”
“姑姑。”
“娘。”
李婉看了看怀溪和柏舟两个伙子急得站立不安,便道“当下天黑,你们都别守在这了,快回自己院里去,这里有我看着。”
怀溪最是不敢忤了大嫂的意思,只能点头道“好的,大嫂嫂。”
“姑姑,我……”
“柏舟。”李婉打断了柏舟的请求
知道这小子心里着急思婳的情况,可毕竟两人的亲事还未对外宣扬,即便是一府的兄弟姐妹,也得谨守男女大防的俗礼。
柏舟努力压抑下内心的冲动,抿唇点头道“好的,姑姑。”
铭笙和铭意更不敢违背他们娘亲的话,灰溜溜的跟着小叔与表哥转身离去。
思婳房中,秋灵和明昭带着各自的丫鬟守在榻边,尤其是明昭急得眼眶都红了,见李婉进来,当即扑到娘亲的怀中。
“娘,小姑姑她会不会醒不过来,我方才看见花朝端出去的水盆都是血,是她们给小姑姑擦洗的血水。”
李婉提着心,还得安慰小丫头“不会有事的,你爹已经让人到乡下把你们罗爷爷接回来的。”
秋灵从榻边起身,“婶婶,小姑身子一直健朗,即便是几个月前的风寒,身子也是好全了的,如今怎会——。”
李婉来到榻边,先把两个姑娘拉开,“别怕,府中已经先去医馆请来大夫。”
说罢,看向两人的丫鬟“孟春,雩风,把你们的姑娘都带回房里。”
“是的,夫人。”
明昭不愿离开,紧紧的拉着李婉的手“娘,我担心小姑姑,您便让昭儿守在小姑姑身旁吧。”
李婉拍了拍她的手背,“听话。”
这种时候,最是不能让孩子跟着凑热闹,等会子大夫来了,一屋子的人还如何能好好给思婳诊治。
秋灵最是懂事,理解婶婶的用意,上前两步牵过明昭“昭儿,咱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还给婶婶添乱的,你若是害怕,不如先跟到我房中。”
明昭眼睛红红的,委屈不迭,却不敢再拗着性子。
等屋中只剩下她和几个丫鬟,李婉才款步坐到榻边,在烛光的映衬下,她瞧着思婳的脸色很是苍白,这种苍白感让她觉察几分熟悉。
像极了当初柏舟中毒时的面色,思及此,李婉不由得心头一紧。
“花朝,五小姐今日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花朝用袖子抹了把泪,抽泣着道“回夫人话,五小姐吃的都是府中大厨房准备的饭菜,与每位主子院里的饭食都是一样的,五小姐本就不是好食之人,平日里蜜饯小嘴都不喜多尝一口,再有五小姐她不爱往身上脸上涂抹东西,所以也没用什么的。”
李婉听到这,还是不解,如果不是中毒,那又是因为什么急疾引起的吐血昏迷。
平日里这丫头成日跟着她师父习医,若是身体有个疾病,她师父不可能瞧不出来,方是上回罗先生一眼就看出柏舟身体有不适之症。
“今个下晌,婢子给五小姐脚腕处涂抹了药膏之后,五小姐便觉得头有些昏,婢子便伺候五小姐歇下,先前大厨房把晚膳送了来,婢子怎么喊了五小姐许久都未见醒的,最后五小姐倒是睁了眼,只是五小姐一睁眼就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昏死过去。”
李婉眉头微微蹙起,心道,难不成是药膏有问题?
不可能,药膏是思婳和罗先生亲手所制,便是药材也是经罗先生之手,药膏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孙娘领着名大夫匆匆赶到了舒梅院,五虎快马将人接的来,来回脚程并没有花多长的时间。
“夫人,大夫来了。”
李婉赶紧从榻边的櫈子上起身,让出位置来,“大夫,这边有请。”
老大夫点了点头,将挂在肩膀的药箱放到桌子上,才走至榻边。
先前为了让屋子光线充足,花朝把能用的烛台和油纸灯笼都用上了。
老大夫微微掀起思婳的眼皮,再细细的替其把了脉象,闭着双眼好一番诊断,才放下思婳的腕。
“大夫,可瞧出是因什么病症所致的昏迷?”李婉焦急却不失礼貌的轻声问道。
老大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拿不定主意似的,想了想,又起身到桌前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一根竹片,再往竹片上撒了些粉沫。
然后小心翼翼的回到榻边,将撒了粉沫的竹片放在思婳的鼻息前,然,思婳微弱的呼吸间将粉沫吸入了鼻腔,昏厥中的她眉头当即皱了两下,却未见转醒。
这倒让老大夫瞧着有些犯难了,明明看着极似中毒的疾症,可却又不是中毒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