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留村里正由李氏族长担任之后,李氏可谓终于在村子里挺直了腰杆子,从前排挤他们的方、林两氏村民们没了从前的庇护,自当是收敛了不少。
当然,李氏族长为了彰显自身的公正,没少敲打自家族人,别以为仗着如今的优越感,复刻以往方、林两氏的嘴脸,同在一个村子里生存,理当互相扶持帮衬,甚至安排了族里的后生帮助村民们重建家园共渡难关。
李族长的正直无私,让村民们重燃了生的希望,好在长留村后头紧挨着几座山,建房子的木头材料不需要花钱购买,泥瓦材料也可就地从废墟中刨出能用的。
村民们家中的境况本就艰难,能省则省,有的村民祖祖辈辈才积攒下那么一套像样的房屋,如今为了节省材料,也只能将就盖出小一半的屋子。
就在张家筹备把房子盖起来的时候,老李家隔壁的方家找到了李婆子,他们两家的宅基地大小相符,方家的意思是贴五百文钱与张家交换宅基地。
原张家附近的邻居全是方姓人家的屋子,方里正卸任后,方氏要比林氏的村民收敛许多,但也害怕李氏会像他们以往那般打压排齐报复他们,方家提出交换宅基地,无非就是想着与族人们挨着,遇事也能第一时间有个帮衬。
李婆子听了方家人的请求,心立马就动了,能与娘家侄子们成邻居自然最好,脸上却不显。
方家人以为李婆子不愿意换,占地同样大小的宅基地,他们家还倒贴五百文钱,怎么算张家都占了好处,咋就不愿意了呢?
不都说李婆子与老李家侄子们亲近,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找上李婆子谈条件,而且还相当有信心李婆子会同意交换两家的宅基地。
难道是嫌五百文太少了,趁机讹他们一笔?
“我说,咱老张家的宅基地可是我公婆在的时候就置办的,那可是祖地,怎个在你们眼里随随便便说换就能换的?”
方家夫妇俩一听,觉得也很有道理,他们方家的宅基地同样是祖辈传下来的,要不是迫于无奈,也不会想出换宅基地这事。
方家嫂子立马露出讨好的笑脸来“李婶子,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跟您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是让你们二老为难了,不过还希望你们能考虑考虑。”
李婆子听了方家嫂子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比她家男人说话中听,没得好像张家占了多少便宜似的。
一旁的张姑父全程不发表半个字的意见,慢悠悠的抿了口凉茶,这会子他要是插话,说错了什么,老婆子事后还不得抽死他。
所以,他很称职的当起了背景板,凉茶甚是解渴。
同样被喊来堂屋旁听的李怀江小两口,瞧张姑父那悠然自得的小模样,一会儿喝喝茶,一会儿抠抠手指甲,要不就挠挠头。
真不怪李婆子把持着当家,张姑父实属只有当背景板的命,他们甚至不厚道的脑补出张姑父被李婆子抽得满屋乱窜的画面。
噗~
李婉差亿点点憋不住笑,强压着嘴角低下头去,定力十足的李怀江也忍得眼角直抽抽。
“行了,我知你们的意思,不是说婶子不理解你们,你们方氏那些个嘴皮子……”
方家大嫂子闻言,立马道“李婶子你放心,只要你们答应咱两家换宅基地,我和我当家的保证,绝对不会让人说嘴,要说也是我们家的问题。”
李婆子要的就是这种表态,张家与方家互换宅基地的事传出去,以方氏那些人的嘴脸,指定以为是他们张家的主意,不说别的,就方家拿出五百文钱,已经够让方氏那群人嚼上半年。
“既然咱两家把话说开了,你们也让我们张家商量商量,过两日再给你们回复。”
李婆子坚决要把[难为]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彻底把方氏给堵死了。
方家两口子再心急也没有不允的,方家嫂子免不了又替自家说两句好话,以及夸赞李婆子几句,把李婆子夸得脸色都缓和了许多,没有原先那般强硬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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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姑才是这个家活得最通透的,为人处事姑父拍马都赶不上。”
回到主屋,李婉忍不住夸赞起李婆子的处事之道。
李怀江拿起桌上的书,嘴角微弯“咱俩的原身,以往没少靠老姑帮扶,不然早被以前的二房人给欺负成啥样了。”
李婉想想也是,提及李怀海一家子,便不由的想起陈氏带回来的八卦,这些天李婉拘着家里的女人不让随意出门走动,架不住陈氏是个闲不住的,总能趁她不注意就出门溜了一圈回来。
“听说,马氏娘家人赖定了李怀海,塌了的房子也不愿再出钱盖了,有现成的房子住着,铭兆那孩子才五岁,就被送到县城里给人当学徒做泥瓦匠。”
因着大地动,县城的泥瓦建材铺子生意别提有多火爆,人手不够便开始收学徒做帮工,学徒顾名思义就是不用付工钱,免费的义务劳工给口饭吃就成的那种。
李怀江不意外李怀海夫妻会这么做,这对夫妻眼里只有利益二字,如今大灾,每家每户都得紧着口粮撑过今年,把孩子送出去能给家里省下口子吃的,一举两得,他们不这么想才是怪事。
“夫人要是在家中闲着无聊,不如为夫明个陪你到县城逛逛。”
他主要还是担心女人闷在家里憋坏了,没得总是听这些村里头的糟心事,影响了心态。
李婉双眼瞬间蹭亮“好啊,咱趁着夏季到县城买些去年积压库存的棉花回来,提前给家里的孩子把今年的冬衣做出来。”
“好,我顺带到县城的书肆瞧瞧,能否淘到几本有用的书籍。”
原身的书李怀江都快翻烂了,虽都是不错的手抄本,学海无涯,作为这个时代的初生者,他有必要积攒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含量。
李怀江和李婉这一趟进县城,才发现前段时日的地动带来的灾害,长留村并不是受灾最严重的,距离县城更近的新和村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官府及时清理出来的路障两旁游走着不少前往县城逃难的百姓,看起来如游丝飞絮般,在死亡线上辗转挣扎,瞧着应是从更远的村子逃过来的难民。
路两旁的难民们看见驶过的牛车,一度想要追上前来求助,李婉见不得这般的画面,也知道这种事情沾不得手,她和李怀江如今的境况不比他们好多少,完全没有能力生出怜悯之心。
牛车不如马车,前头赶车的李怀河不停的挥打鞭子,也只比往常跑得稍微快点儿,听着传入耳边的哀泣,李婉难受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李怀江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
等他们的牛车驶进了县城门内,李婉才慢慢的从男人的怀中抬出头来,望着那原本宏伟的县城大门被换成临时用木头枝架搭建的雏形,心底一片怅然。
“我先前听你说,县丞王大人他们已开仓赈济灾民,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受灾的百姓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如今新王朝不比咱们历史上所看到的朝代成熟,救济机制脆弱不堪,要让枵腹空肠的灾民都能吃上一口粮食谈何容易,此番受灾百姓甚多,受赈者妇孺数不胜数,虽沾惠者众,而充腹不足也是大有人在。”
最让李怀江担心的是入冬后的灾情,民无瓦顶,食不充腹,饥寒交加那才是最致命的灾害,县衙开仓赈济百姓只能解一时之燃眉,如朝廷未能及时派来粮食填仓,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