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云杳这样的人,即便是把她束缚在身边的时候,他也不愿冒犯她。
他不想亲手把那朵云彩变成黑色。
“此事,哥哥需要准备准备,阿清,三日为期,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若是三日之后,你还是这么想,哥哥……会成全你的。”
云清咬了咬嘴唇,他心里明白,拖下去,对师父是不利的。
可他也很清楚,没有哥哥的帮助,师父是……救不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耐心的等等了。
“好。”
一场雨过后,魔族的地上被雨水打湿,有些泥泞。
云清走在上头,只觉得脚下软软的。
从前,他很讨厌这样的天气,也讨厌泥土沾染在鞋子上的难受。
可如今,他却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
云清站在院子里,他的身体已经因为饥饿变得有些单薄,偶尔有风吹过,像是一下子能把他吹倒在地的样子。
云清打了个冷战,有些寒冷。
他看着那扇近在咫尺的房门,却一动不动的站着,并没有上前去。
良久,一个白衣少年从房间里推门而出。
那少年在看到云清的刹那,有几分惊讶,瞬间又变成了冷淡。
凤浮白轻蔑道:“你来做什么?”
云清缓步走上前去,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凤浮白皱了皱眉,“我跟你说过的吧,离我远些,别让我看到你。”
那人没有听从他的话,而是更靠近了几分。
直到那人站在凤浮白的面前,他才开口,“你从前不是说,喜欢我吗?”
凤浮白的眉头更加皱紧了,手掌也是一把掐过云清的喉咙。
感觉到那人的喉结在手心里动了动,有些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怎么,知道你师父回不来了,如今也要来接近我么?”
云清抿了抿唇,“能不能陪陪我?”
凤浮白眯起眼睛,冷笑道:“陪你?哪种陪你?”
“陪我出去走走,我想带你看看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我曾经的回忆。”
他细细的看着云清,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然而,云清却自然而然的牵过凤浮白的手。
他看着自己手握着的那只细长的手指。
这时候,他才真真意识到,云清如今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
他的后颈原本是白白嫩嫩的,如今看上去却有些苍白。
还有那只手,原本是细滑的,如今却也是骨瘦如柴,牵起来格外硌手。
鬼使神差的,凤浮白的手指按上了那人的脉搏。
云清却适时的动了动,用袖子把脉搏遮掩住。
“我没事的,我只是最近有点累了。”
凤浮白撇开视线,“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关心你吧?我说过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死了,我也会很苦恼的。”
云清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凤浮白,浅浅的一笑。
即便是已经瘦到要脱相的一张脸,仍旧遮掩不住那双漂亮的含情眼的光芒。
只是微微的一笑,也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一般,美丽夺目。
凤浮白被这样的笑容吸引,可却因为对云清的恨意,又很快恢复了以往的表情。
“你笑什么?”
云清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开心。”
开心?
这并不是凤浮白想要的答案。
他想让云清不幸,想让他痛苦。
可不知为何,听到他说自己很开心,凤浮白不但没有半点儿失望,反而是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凰的缘故。
凰……很喜欢他!
凤浮白轻咳一声,“别在我面前笑,我不喜欢你笑。”
云清很是顺从的点点头,继续带着他往前走。
两人经过一处庭院,云清指着那树下的秋千,道:“你看那个……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我父亲亲自给我做的,可是后来……我父亲他不在了。”
“……”
“我父亲死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哥哥带着我从魔族逃出去,骗我说,只是带着我出去玩,那时候我竟然……相信了那样的话。”
“……”
“其实,哥哥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至少……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
“我们的童年一点也不幸福,可是那段最悲惨的日子,我有很多都不记得了。”
“……”
“可我记得,哥哥带我回来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我的神智并不清楚,可……我还记得,哥哥让人把这秋千修补好了,我真的很……”
凤浮白终于忍受不了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清缓缓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渴求和希望。
这种眼神,就像是在沙漠中久久行走的行人,没有了干粮和水,却意外的看到了海市蜃楼的那种希望。
像是希望,又像是绝望。
他问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吗?”
凤浮白竟然没有说出一个不字。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个时候打击眼前的人,或许他就会突然倒地不起,死去。
明明他也想让云清去死的不是吗?
可……偏偏,他现在没有这么做。
云清见他没有说话,仍旧是微微的笑了笑,“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我还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想带你去。”
雨后的魔族,走起来有些泥泞。
云清的身子太过淡薄,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要倒下去了的样子。
凤浮白任由着他拉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他不厌其烦的一样一样给凤浮白介绍,一点一滴的说起自己记得的曾经。
天黑之前,两人几乎把魔族的宫殿走了一圈。
那人终于累了,他牵着凤浮白的手,带他回来。
分别前,云清站在凤浮白的门口,“我明天……还可以在这里等你吗?”
凤浮白没有拒绝,只是转身进屋去了。
就这样,第二日,他一推开房门,那人就站在外面。
细细密密的毛毛雨在云清那张消瘦的脸上拂过。
他似乎站了很久很久,衣裳已经完全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