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肃皇后的声音听在赵桓耳中,也如锥心之痛。
如果有的选,赵桓绝不会让母亲如此心痛。
他脑袋压得更低了,极尽尊敬:“我永远都是母后的儿子,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
“但自古忠孝两难全。”
“我若是为母后尽孝,就必然会对结发妻子不忠,反之亦然。”
“但……儿时母后待我视如己出,这份恩情,儿子绝不会忘。”
“待到儿子扫清所有敌人,令家人不再受任何威胁,到那时,就算是母后让儿子自刎还恩,儿子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说到这,赵桓终于抬起头看向显肃皇后。
显肃皇后早已泪流满面。
那个统领六宫,母仪天下的威严皇后,竟哭成了泪人。
即便是赵桓这般谨慎的人,也坚信这眼泪绝无半点虚假,乃是身为母亲的悲伤所化。
“娘!”
一声娘,彻底让显肃皇后泪崩。
她直接扭开头,避开赵桓的视线,默默擦着眼泪。
对于这个儿子,显肃皇后既骄傲,又无奈。
作为妻子和母亲,显肃皇后夹在中间,又能如何?
一旁的王贵妃,虽然是来劝和的,但自始至终都不曾言语半句。
毕竟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早就与赵桓绑在了一起。
无论是出于立场,还是出于身份,她都无法开口。
反倒是赵妙清,毫无顾忌道:“大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我也不劝你。”
“你若是成了大事,我还是你妹妹。”
“你若败了,我还是帝姬,自会送你最后一程。”
赵桓没有回答,只是对赵妙清致以感激目光。
赵桓深吸了口气,对着显肃皇后磕了三个头。
“娘,儿子已经不能放手了。”
“我这一放,定王府上上下下将会被屠尽。”
“我这一放,主和派必定卷土重来,整个大宋将会沦为金国足下摇尾乞怜的附庸。”
“我这一放,汉土易手!”
“娘,儿子不求您能理解,只求您将来还能给儿子尽孝的机会。”
显肃皇后擦干眼泪,缓缓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香兰……送定王出宫。”
“前朝之事,本宫不再插手。”
同样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宫女香兰,将赵桓从地上拉起,推着他往外走。
“王爷,你走吧,不要再让皇后殿下伤心了。”
赵桓紧紧抓住香兰的小臂,眼神同样痛苦无比:“帮我照顾好母后。”
香兰点了点头,示意赵桓赶紧走,不要耽搁。
显肃皇后终究是舍不得这个儿子,否则显肃皇后会直接给赵桓按一个“功高盖主,对母不敬”的罪名,然后杀了赵桓。
整个大宋,谁不知道显肃皇后和赵桓的感情?
母杀儿,就算是闹到天边,也没人能挑出不是。
大不了,限速皇后被打入宗正寺便是,至少能为她的夫君保住皇位。
赵桓退出寝宫大门,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对着寝宫又磕了三个头。
“娘!儿子走了!”
“谢谢您……饶了儿子一命。”
赵桓眼神中的痛苦一扫而空,他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就算是痛苦万分,也决不能有任何动摇。
离宫路上,几乎所有禁军看赵桓的眼神,都透着浓浓的杀意。
但最终却无一人敢动手。
几乎是赵桓刚走出宫门,传令太监就匆匆追了上来,冲赵桓喊道:“王爷,皇后殿下已皈依佛门,从此吃斋念佛,不问宫外之事,以后王爷就不要再进宫,叨扰皇后清修了。”
赵桓只感觉胸口像是挨了一刀,疼的喘不过气。
但是想要成就大事,就必须付出代价!
赵桓看着传令太监,一字一顿:“无妨,显肃皇后依旧是六宫之主,永远都是!”
“谁若是因为皇后殿下吃斋念佛,就胆敢不敬,本王绝不会放过她!”
说完,赵桓便不再迟疑,带着杨天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结果他刚回到王府,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王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桓心情烦闷,看到王黼,自然是没有任何好脸色。
王黼一扫往日的蛮横,连忙对赵桓作揖行礼,简直温顺到了极点。
他已经看透了形势,赵桓的势头已经不可抵挡。
就算是赵佶集全部帝党之力,恐怕也无法阻拦赵桓的野心。
与其一棵树上吊死,倒不如助赵桓一臂之力,还能混个未来可期。
“王爷在大殿上曾命令下官,三天之内登门道歉,下官不敢迟疑。”
“下官之前硬闯王府,也是听命行事,毕竟君令不可违,还请王爷雅量,宽恕下官。”
说话间,王黼对赵桓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等他抬起头看向赵桓时,却后背一凉,只见赵桓满脸冷漠,就这么背着手蔑视着他。
王黼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紧张道:“下官也是一时糊涂,如今醒了,绝不想步蔡京童贯之流的后尘。”
“请王爷高抬贵手,下官将竭力支持您。”
要不是现在处于关键时刻,赵桓会毫不犹豫的命人摘了王黼的脑袋!
不过就算是现在,赵桓依旧不喜欢玩什么心机。
直截了当道:“三天之内,将吴敏下狱。”
“他是主和派的党魁,本王最是看他不爽!”
“别误会,这不是党争,只是纯粹的为国除害而已。”
王黼又是吞了下口水,眼前这个男人,平日里嘻嘻哈哈,一旦狠起来,简直令人脚后跟冒凉气。
一开口就要弄掉昔日的礼部尚书?
这对于王黼而言,难度自然不小,但王黼心里也明白,吴敏就是他的投名状。
王黼一咬牙:“请王爷放心,三天之内,吴敏必定打入御史台!”
赵桓没有理会王黼,直接迈步回府。
“杨天王,你先回去歇着吧。”
“长福,去把萧海兰叫来。”
不多时,萧海兰来到赵桓面前,见赵桓满脸冰冷,不由一阵担忧。
“王爷,您有什么心事?”
赵桓点了点头:“是有点。”
“绳勒军士可跟随亲兵回京了?”
提到那群专司刺探踏白的绳勒军士,萧海兰就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