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赵桓独断专行,而是单靠一张嘴,想要改变他们的固执己见,根本不现实。
若李师师不幸感染,那么即便是赵桓口若悬河,也于事无补。
反之,李师师痊愈,则是改变宋医固执偏见,最有力的证据。
赵桓不理会争论不休的大夫们,交代王大全看好病房,任何未经消毒的人,都绝不允许踏入病房半步。
随后赵桓便离开内宅,来到前堂。
与气氛紧张的内宅相比,前堂则是纯粹的肃杀。
已经被扒光的术虎忽鲁和萧禾,被五花大绑,正跪在前堂中间。
周围则站着六个身披重甲,手持兵器,严阵以待的太原战卒。
外面还有几十个身披轻甲的卫士。
王禀亲自看守二人,等待赵桓发落,见到赵桓来了,王禀连忙起身相迎。
“王爷,李姑娘怎么样了?”
王禀当年前往汴京述职,曾与李师师有过接触,虽然远没有到知己的份上,但成为好友却不为过。
李师师蒙此大难,王禀自然是心急无比。
赵桓摇了摇头,示意王禀,他已经竭尽所能,眼下只剩下听天由命。
王禀不由长叹了口气:“李姑娘重情重义,下官虽然早就想和她叙叙旧,但考虑到李姑娘是以王爷同行侍女的身份而来,下官才避嫌,敬而远之。”
“没想到……哎!”
就在王禀痛心疾首之际,赵桓已经坐在了前堂上位。
看着跪在面前的二人,赵桓没有半点啰嗦,直接伸手一指萧禾。
“杀了。”
萧禾也好,其余死士也罢,都只是听命行事的士兵,赵桓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直接杀了即可。
萧禾被拖走时,冲着术虎忽鲁喊道:“谋克大人,属下先走一步。”
术虎忽鲁没有回应,毕竟任务失败,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丝毫意义。
不过就算是跪在地上,他依旧昂首挺胸。
就算面对杀意腾腾的赵桓,也没有丝毫畏惧。
在赵桓的冷冷注视下,术虎忽鲁傲然开口:“我早就是一具尸体,此身已许国。”
“无论你打算如何对我,都毫无意义。”
“你将见识到,身为大金血性男儿的志气。”
术虎忽鲁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扛过这世间最恐怖的酷刑折磨,只因他有着为大金付出一切的信念。
不可否认,术虎忽鲁是一名值得钦佩的良将。
但这并不妨碍赵桓心中的淘淘恨意。
赵桓靠在椅子上,掀开衣裳,将一直贴身挂在里面的护心镜扯了出来,随手扔到一旁。
叮当当……
护心镜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不断回荡在州府前堂。
看到护心镜,术虎忽鲁已经明白,赵桓此人的谨慎,异于常人,就算是睡觉的时候,都要戴着护心镜。
如果不是依靠城里的内应,混入城中,继而杀了赵桓一个措手不及,否则术虎忽鲁根本就无法靠近赵桓。
而赵桓也吸取了血的教训,自身安危,绝不能交给旁人!
“术虎忽鲁,你意图刺杀本王。”
“自沙河县的伏击战,到夜袭驿馆,你共杀我亲兵七十九人。”
“重伤本王同行眷属,致使其危在旦夕。”
“这几笔账,本王定要跟你算清楚。”
赵桓对于术虎忽鲁的豪言壮志毫不在意,毕竟这世上,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报效国家的忠诚义士并不少。
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你是个硬骨头,或许真能扛住酷刑,但这对本王而言,根本不重要。”
“等将你押到汴京受审后,本王对你的所作所为,都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有两件事,术虎忽鲁这辈子永远都无法躲掉。
其一是生不如死,其二是必死无疑。
赵桓的眼神越麻木,越代表此事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赵桓瞥了王禀一眼,沉声道:“本王离开太原之前,术虎忽鲁由你全权负责。”
“倘若他在离开太原之前,无论因为任何原因而死,都是你玩忽职守。”
王禀没有任何迟疑,低头应道:“请王爷放心,下官将派亲信看守术虎忽鲁。”
“此人在太原城里的内应,绝无法靠近他半步。”
赵桓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经过术虎忽鲁身边时,语重心长道:“锄奸是个很漫长且很细致的活儿,本王没时间一个一个把金国内奸揪出来。”
“本王也没精力在你这个工具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冤有头债有主,你誓死报效的金国,将会为这场刺杀,付出相应的代价。”
赵桓走了,术虎忽鲁却苦笑不止。
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个宋国王爷的理智,已经到了何种冷酷的地步。
明明就差一点,他就能为金国除此心腹大患,可惜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大难不死的赵桓,将对金国进行最冷酷的报复。
赵桓回到驿馆,虽然牺牲亲兵的尸体已经被盖住,但几乎被鲜血淹没的驿馆地面,却不断提醒着赵桓,这里之前发生的惨烈战斗。
孙贺抱着步槊,坐在门槛上,低头垂目显得失魂落魄。
见到赵桓的双脚出现在眼前,他也没有抬头,只是顺势跪了下去。
“属下无能……”
此时此刻,孙贺的自信心受到了巨大挫败。
沙河县伏击战,亲兵战死五十七人。
如今遭到敌人夜袭,又有二十个亲兵战死。
此时连带孙贺在内,只剩下二十一个亲兵,孙贺绝望的认为,自己根本就不配成为赵桓的贴身护卫,还不如回去继续挑大粪。
赵桓却坐在孙贺身旁,看着面前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语重心长道:“不用自责,你们已经尽力了。”
“没有人料到,太原府竟然会被金国渗透成这个样子。”
“也没人料到,术虎忽鲁会身披重甲,直奔本王而来。”
“无心算有心,重甲对无甲,就算是敢战士在这里,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这二十个亲兵,用命帮本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本王还有什么好苛责他们的?”
“况且……”
赵桓拍了拍孙贺的肩膀,鼓励道:“任何精锐战卒,都需要时间和死亡来磨砺,你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