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岁币”二字,高俅脸上的狞笑瞬间消失。
别人听不出此言暗含的杀意,高俅岂会不知?
艮岳筹资来的九十二万贯岁币,将尽数送给金国,以赎回燕云剩下的九州。
此事需暗中进行,绝不可有半点声张。
待岁币运入金国,双方再装模作样的打一场仗,金国战败,归还九州,这门生意就算是做完了。
倘若内情泄露,如此卖国求荣的龌龊事,绝不是引发舆情那么简单了……
必生民变!
在天下义士的带领下,愤怒的百姓必定冲进宫里,直接把赵佶和六相,全部吊死在歪脖树上。
高俅吞了下口水,强装镇定。
“什……什么岁币!”
“赵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别再妖言惑众。”
“艮岳筹集的九十二万贯钱,都将作为军费,厉兵秣马,与金人决一死战。”
面对高俅的狡辩,赵桓却一脸好笑,当即讽刺起来。
“本王说的是,每年进贡给辽国的岁币。”
“高大人突然提起艮岳那九十二万贯军费,岂不是会错意了?”
“难道说,天下义士解囊相助的军费,也要变成岁币,进献给金国?”
此言一出,高俅脸色煞白。
他心里破口大骂,好你个赵桓,死到临头,还敢咬人!
高俅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毕竟现场聚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来……来人呐,将府门关上!”
虽然此举有心虚之嫌,但高俅绝不能冒一丝风险。
挨骂总好过掉脑袋。
只可惜,门外有长福把守!
早在赵桓受辱之际,长福就几次想要冲进来护主。
但赵桓交给他的任务,乃是宁死也要守住府门。
长福只能咬紧牙关,强忍心中悲痛,躲藏在人群中隔岸观火。
此时正是出力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半点含糊。
不等殿前司卫士跑到大门,长福已经暗中使坏,把几个百姓推了进来。
有人带头,剩下的百姓,自然也就下意识往前挤。
纵使殿前司卫士煞气十足,能够镇住前排的百姓,却拿后面推搡拥挤的百姓,毫无办法。
眼见大门关不上,高俅只能放手一搏。
“杀!”
官差自然是挡不住殿前司卫士,但这不代表赵石岩也不行。
赵石岩猛然往前一步,厉声呵斥:“我看谁敢动手!”
“尔等身为禁军,乃是皇室忠仆。”
“当众典刑赵昆也就算了,定王既是亲王,更是皇长子,纵使犯下滔天大罪,也要先送交御史台定审。”
“擅杀皇室,夷平尔等九族!”
殿前司卫士虽然对高俅忠心耿耿,却不敢冒“夷平九族”的风险。
赵桓抓住机会,冷哼道:“那九十二万贯善款,既然是军费,就该先汇入国库,由户部统一拨付。”
“户部的账目,可有记载?就算是记载了,又是拟以何种名目?”
“其次,户部先前拨给易州的三万两军费,乃是筹资大会之前。”
“如此重任,将由户部指派的兵马,与易州军,共同押运,即刻返程,不得有误。”
“为何时至今日,易州派来押运军费的兵马,还未离京?”
“难道说,易州兵马要押送的军费,远不止这三万两?”
听到赵桓的质问,高俅早已面如死灰,肝都在颤抖。
这……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高俅与易州关系匪浅,此事,赵佶也好,童贯也罢,皆是心知肚明。
易州锭只不过是个幌子,高俅真正的任务,是把那九十二万贯岁币,运送到易州,与金人交接。
这番计划,不仅天衣无缝,更是大宋最核心的机密。
层层包裹的赃事,竟然被赵桓全都捅了出来,高俅心中剩下的,只有恐惧!
回想起当初在红燕馆,赵桓当众敲打高尧康,直接把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
再结合岁币一事……
高俅确信,赵桓手中必有一个恐怖到了极点的情报网!
其中眼线,甚至连皇宫都早已渗透。
高俅既堵不住赵桓的嘴,又无法速杀,更关不上开封府的大门。
或许赵桓今日必死无疑,但又有多少人会给他陪葬?
好一出,鱼死网破!
“赵桓,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已洞悉内情。”
“恐怕就连陛下身边,都尽是你的眼线吧?”
一听这话,赵桓当场笑出声。
很显然,高俅自行脑补出了一个组织严明,极其发达且恐怖的谍报组织。
而且这个组织,只听命于赵桓。
殊不知,赵桓只不过是记性好点,熟读大宋历史,再结合局势,将部分跑偏的历史脑补回来罢了。
同样是脑补,赵桓已经掐住了高俅的咽喉,而高俅却呼吸困难。
赵桓的嘲笑,映入高俅眼帘,却变成了冷笑……
“你难道想拉整个赵氏皇族陪葬不成?”
“我劝你,最好以大局为重!”
赵桓这回是真的冷笑起来了:“大局?本王恨不得将这所谓的大局,踏碎成齑粉!”
“官差挡不住殿前司卫士,这一点,你我皆是心知肚明。”
“但本王倒要看看,是殿前司卫士的攻势快,还是本王的嘴快!”
即便如此,现在的局势,也只不过是势均力敌罢了。
为了让高俅彻底死心,赵桓奉上最后致命一击。
“九十二万贯岁币,可否修得,宋金永好?”
宋金永好……
高俅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目瞪口呆。
赵佶送给完颜晟的亲笔信上,最醒目的四个大字,便是……宋金永好!
赵桓……他什么都知道!
一张嘴,胜过刀砍斧剁,千军万马。
这已经不是鱼死网破,而是足以颠覆大宋的灾难。
不等高俅从惊恐中回过神,人群已经向前涌动,倒不是百姓沸腾,而是……夹在人群中的乔装武德司卫士,已经憋不住了。
武德司同属禁军之一,但更加神秘,权限也更大!
武德司,探察不轨,制衡诸将,地位超然。
说白了,就是专属于赵佶的间谍组织,类似于“东厂”和“锦衣卫”。
武德司卫士心里很清楚,再让赵桓说下去,大宋的天可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