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颂威跟宋妍欢一样,对连归藏恨得牙痒痒。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连归藏可能已经被他们杀了十多遍。
他还恨褚阙缘。
这个不孝的孽子!早跟他说过了,不要急,徐徐图之,皇帝岁数这么大,不定哪日就自己死了。
温妃和王美人就算生下皇子,也威胁不了自家的地位。小小稚童,能做什么?
幼主即位是大忌,为免朝堂动荡,宗室们、忠臣们定会支持他。
可褚阙缘等不了。
就跟急着投胎似的,瞒着他策划了这起弑君大案。
禁军冲入承嗣宫那会儿,他搂着一名新进的美人睡得正香,冷不丁得知褚阙缘行刺皇帝,恰如晴天霹雳。
那一瞬他很后悔,后悔为何要将褚阙缘认回来。
身为皇族,他比普通人更能明白哪些事情绝对不能做,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弑君就是其一。
成功了还好说,若是失败,皇帝不能容,臣民不能容!
被禁军拖着往外走时,赵颂威忽然想起当年母妃不许他娶禇倾城的理由。
母妃说,江湖女子是生长在野地里的萱草,豪爽任性,无拘无束,而他是富贵乡里长大的玉树芝兰,不是一个品种。
强行在一起,要么禇倾城毁了他,要么他毁了禇倾城,各安天命才是最好的。
当年他听了母妃的话,忍痛离开褚倾城。
可后来为何非要将褚阙缘接回王府呢?!
没毁在褚倾城手上,倒毁在了她儿子手上!
赵颂威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一行人到了城外十里长亭,亭里一位丽人盈盈下拜,“赵郎君一路好走,多谢赵郎君放过之恩。”
丽人抬起头来,笑容张扬而灿烂,刺痛了赵颂威的心。
这是崔氏,他的原配发妻。
自从宋妍欢借着救治褚阙缘上位,崔氏这位王妃便彻底失宠。
赵颂威当上太子之后,将崔氏送到郊外庄子里,美其名曰养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连归藏对这位倒霉的前王妃极为同情,请求皇帝赦免她。
老皇帝可能跟他一样的想法,大张旗鼓地派人将崔氏送回家中,还赏赐了些金银绸缎,说是给她压惊。
有这一出,崔氏再嫁高门并不难。
崔家原先恼怒太子宠妾灭妻,但事发后,心里只有庆幸。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崔氏,你还不与我们一起上路?”
崔氏一身的光鲜亮丽,宋妍欢恨得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
崔氏嫁给赵颂威十几年,而她只当了赵颂威不到两年的正妻,如今她都被流放北疆了,崔氏凭什么逍遥自在?
“宋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不是你亲口跟我说,你才是赵颂威的妻,而我只是弃妇?”
虽然宋妍欢的神情很可怕,但崔氏笑容不变。
没办法不笑,实在太欢喜了。
宋妍欢大叫:“好女人从一而终,一日为妻,终身为妻!”
崔氏轻轻击掌,笑道:“说得太对了!祝宋娘子与赵郎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话是好话,但宋妍欢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是应该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吗?怎么沦落到终老北疆?
褚阙缘,连归藏,都怪这两个孽子!
那边,崔氏走到沉默的赵颂威面前,压低声音道:“王爷,我早就说过,褚阙缘和宋妍欢会害了你,你为何就是不信呢?”
如果她笑得不是那么欢快,赵颂威可能会以为她在同情自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崔氏,你莫高兴得太早!”
崔氏眉眼弯弯:“人逢喜事精神爽,由不得我不高兴。”
又假装吃惊地问道:“赵郎君,你那好儿子褚阙缘怎么不来送你呢?”
她的丫环笑道:“小姐,您莫不是忘了,褚阙缘已经死了呀!”
崔氏:“死了?哦,对,死了。刺杀陛下,被当场抓住,审问一晚,天亮时去了阎王殿。”
丫环绘声绘色地道:“听说死得可惨了!全身被打烂,骨头都断了!”
崔氏:“真可怜呀,埋在哪儿呢?有空咱们去烧张纸。”
丫环:“他是罪人,哪能入土为安?据说被拖出去喂了野狗。”
崔氏嗔道:“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她边说边看赵颂威,以为他会心痛。
谁知赵颂威一脸的漠然,目光中甚至还有些许解恨的意味。
崔氏恍然。
这个狠心的男人,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褚阙缘令他失了权势地位,他怎能不恨?
曾经最爱的儿子,此时在他心中大约已变成孽子。
还有宋妍欢,也是位奇人,竟舍得用亲生儿子连归藏的血去救褚阙缘。
如果她有连归藏那样的儿子,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也难怪赵颂威会让宋妍欢当太子妃,两人一样的狠心,一样的自私。
想到这里,崔氏意兴阑珊,无意再欣赏赵颂威和宋妍欢的惨样,退往一旁让他们离开。
也给了差役几两银子,嘱咐他们务必将两人送到地方。
若是死在途中,可就便宜这对狗男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