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民妇好苦啊!”
“民妇自幼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阿父阿母疼惜,两位兄长关爱。谁料,那日乔迁至沛县,众乡亲来贺,阿父设宴款待。刘季未带一文钱,却在礼单上写‘贺钱万’,惊动了阿父,亲自出面招待他。”
“他花言巧语,骗得阿父将民妇许给他!阿母和两位兄长不愿,被阿父一通斥责。阿父还说,他都是为了民妇好,刘季面相异于常人,有大前程,嫁给他,往后能为人上人。”
这些事情,史书上都有记载,却没有当事人亲口叙述来得生动。
七杀静静听着,001也竖直了两只幻化出来的圆耳朵。
吕娥姁继续哭诉,“民妇一嫁过去,就当了娘。那天杀的刘季,与寡妇曹氏纠缠不清,生了个儿子刘肥,却不管不问,交给家翁养活!”
001:“啧啧,渣男,千古渣男!”
“民妇没奈何,只得拿出嫁妆,养着这孩儿。回家哭诉,阿父说忍得一时之苦,方能富贵荣华。”
吕娥姁拭泪,“殿下,民妇不怕吃苦,可民妇对他寒了心!”
“民妇嫁到刘家,起初花用的是自己的嫁妆,嫁妆花没了,民妇农桑针织,自食其力。刘季不但未往家中拿过一文钱,还得民妇养着他!”
说到这里,吕娥姁伸出布满老茧、粗糙皴裂的双手,“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民妇在闺中时,也是纤纤玉指!做的最重的活计,就是分线绣花。”
七杀:“吕娘子,苦了你!”
她知道,吕娥姁需要的其实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倾诉的机会。
吕娥姁呜呜哭了几声,又道:“他怎么忍心!民妇带着稚儿弱女下地耕种,他却在外浪荡,伙着兄弟们喝酒吃肉!一双儿女,已是三月未闻肉味。这个黑心肝的贼子!”
七杀:“这门亲事既是令尊所定,娘家没有资助你么?”
吕娥姁擦擦眼泪,道:“自然有,阿父阿母、兄长嫂嫂们常给民妇送银钱。可民妇既已出嫁,便不能总是拖累娘家。”
001:“还挺有志气。”
七杀递给她一块云纹手帕,“姻亲之间,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
吕娥姁小心翼翼地接过,苦笑道:“殿下不知,那刘季巴不得民妇搬空娘家呢,民妇怎能让他如愿。”
001:“呵呵,刘邦娶了吕雉,就像抱上条粗大腿。那是后来他当皇帝了,若没有当皇帝,肯定被乡亲们嘲笑。”
七杀:“最可恨的是,他还软饭硬吃,对吕雉一点儿也不好。”
刘季对吕娥姁的嫌弃,半点也不掩饰,大家都看得出来。
对吕娥姁道:“既然知道刘季非良人,为何不和离?”
大秦可没有“从一而终”这种说法,只要有充分的理由,和离不是难事,再嫁也不是难事。
朝廷还鼓励寡妇再嫁,以创造更多的劳动力。
吕娥姁又哭了,“阿父不许!阿父说,再忍耐几年,就能苦尽甘来,夫贵妻荣。”
七杀就知道会是这个原因。
若无娘家的支持,出嫁女不敢轻易和离。
吕太公也许真有几分本事,想在刘季身上做个投资。
却不知他是否看出,刘季的面相已经变了?
七杀放出一丝神识,搜索到吕太公,只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庭院中,口中念叨着“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嗯,他看出来了。
“殿下,并非民妇不孝,质疑阿父的话。可民妇以为,以刘季的品性,他就算富贵了,民妇也无法跟着他享福。他对那曹寡妇,都比对民妇好。他若富贵,定广蓄美人,到时刘家无民妇立足之地!”
她早就想得很清楚,刘季落魄,她跟着过苦日子。
刘季发达,她只怕更得过苦日子。
进退两难。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跟他和离。
001:“有一种男人,既不能共患难,也不能同富贵。吕雉真倒霉。她也算聪明,能看出这一点。”
七杀:“只要脑子不进水,哪个女子看不清枕边人?”
吕娥姁一咬牙,“求殿下为民妇做主,民妇想与刘季和离!”
殿下若发了话,阿父也不能不听。
七杀:“若以后刘季真的富贵了,你后悔么?”
吕娥姁:“绝不后悔!”
刘季再富贵,也是个老无赖。她有什么好后悔?
七杀:“一双儿女自是跟着你,不能再与父亲常相见,你忍心么?”
吕娥姁:“呵呵,刘季不着家,就算没和离,孩儿们也是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有句话她不好在殿下面前说,刘季这样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儿女都忘了刘季什么模样。
上次刘季归家,笑着去抱他们,吓得两人大哭。
七杀也不啰嗦,微笑道:“吕娘子,本宫为你做这个主。”
多年愿望终于达成,吕娥姁泣不成声。
踏出县衙的那一刻,宛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