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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和萧四老爷都吓了一跳。

小的胡闹任性也就罢了,如今劝劝说不定就劝回去了!

怎么老的也跟着胡闹起来?

这一老一少折腾起来,事情岂不是全被他们折腾遭了?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爹爹,您刚从江州回来,还没好好歇歇,我送您回家好生休息一番,再来……”萧四老爷连忙起身。

萧谆一把推开儿子的手,“你一边儿去!我没老糊涂!”

萧玉琢垂眸思量,她身边上至阿娘,下至仆婢,没有一个支持她和离的。

只有南平公主支持,不过她的支持,也可忽略不计了。

如今突然冒出这么强有力的支持者来,还真叫人意外。

且祖父说的很有道理,没有律例支持,景延年说不认账就不认了。让他写放妻书,他们和离才是最稳妥的!

就算是将来孩子生下来,那也得跟着她姓萧!

“玉玉觉得呢?你不必怕,你若心意已决,只管说出来!”萧谆说道。

萧玉琢连忙道:“祖父,我确实已经想清楚,与其苟且过活,不如一拍两散!只是怕他不肯写放妻书给我,我也是无奈才有了休夫一举。”

“不怕,他不给,我替你要!”萧谆拍板道。

长公主和萧四老爷脸色唰就变了。

“爹,你……”长公主霍然起身,瞪着萧谆就要发飙,看她的样子,若不是有萧四老爷连连向她作揖,只怕要指着鼻子骂萧谆老糊涂。

萧谆不慌不忙眯眼一笑,“来人呀,去请景将军来!”

“慢着!”长公主厉声喝道,“爹爹凭什么这么做?!”

萧谆乐呵呵看她,“凭我是她祖父,见不得我萧家的女儿受此委屈。”

长公主被他气的笑出来,“她爹娘还在这里站着,她受什么委屈了?”

“她爹娘不心疼他,自然有老家伙心疼。”萧谆冲萧玉琢招手,“玉玉,来坐到祖父身边来。”

萧玉琢连忙凑到萧谆身边坐下,冲长公主和萧四老爷嘿嘿一笑,挽住萧谆的胳膊,得意洋洋。

长公主四下看去,似乎想要找她的鞭子。

“嘉荣。息怒,好好跟父亲和孩子说。”萧四老爷连忙揽着她的肩头,抚着她的背,安抚她道。

长公主咬牙切齿,狠狠瞪着萧玉琢,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玉玉已经怀了景延年的孩子了!”

屋里霎时一静。

“说好了不说的!”萧玉琢瞪眼。

萧谆却抬手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玉玉不着急。”

萧玉琢撇嘴。

萧谆慢慢悠悠开口道:“我萧家养不起一个孩子么?”

长公主闻言,抬脚踹翻了面前案几,抬手指着萧玉琢,话音却是冲萧谆,“好,就护着她吧!就这么骄纵她!我看能骄纵出个什么结果来!”

长公主气的拂袖而去。

萧四老爷站着,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去劝劝她。”萧谆开口。

夫妻两个一出门。萧谆扭脸就吩咐道:“去请景延年来!”

“回禀老太爷,”小厮在厅堂外头拱手说道,“景将军被圣上禁足在府,明日才满了期限。”

萧谆看了萧玉琢一眼,笑眯眯问,“执意和离?不会后悔?”

萧玉琢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萧谆朝外,扬声说道:“告诉他,寿昌郡主怀了他的孩子,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在。圣上知道来龙去脉,不会怪罪他的。”

萧玉琢瞪眼,“祖父怎么能告诉他呢?”

“孩子是不是要生下来?”萧谆认真问道。

萧玉琢点头,“是要生,可我自己能养,不用让他知道。”

“生下来之后,你要把他藏在屋里永远不叫人知道吗?”萧谆神色变得严厉。

萧玉琢连忙摇头,“那怎么会!”

“所以,景延年迟早都会知道他有这么个儿子,”萧谆神色很严肃,“既是要和离,就要把一切的话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免得日后再纠缠。”

“可是……”萧玉琢犹豫。

“你怕他知道你怀有他的孩子,就不肯和离是么?”萧谆问道。

萧玉琢连连点头,没孩子的时候他还不肯呢!

“他为何要不肯?你们在一起不是彼此折磨,他心里不是没有你么?”萧谆问道。

萧玉琢犹豫,“他……他肯定会在意自己的嫡子呀?”

“他与你和离之后,再娶妻,再生子,就不是嫡子了?你腹中的孩子,与他未来的孩子身份上有什么区别?他既不在意你。就更不会在意你腹中的孩子,是也不是?”萧谆问道。

萧玉琢迟疑的点头,祖父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去吧,照我说的。”萧谆吩咐人下去。

景延年来的比预想之中的还要快。

马还未停稳,他便翻身下马,脚下如踩着风一般,刮进别院之中。

长公主到底是不放心,并未真的负气离开别院。

听闻老太爷把景延年叫来了,她同萧四老爷站在廊下,抿唇冷眼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脸色沉沉,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却是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见过祖父,父亲,母亲。”景延年站在门廊外。拱手施礼,“玉玉。”

萧玉琢轻哼一声。

“不必多礼,今日只怕是最后一次听景将军叫一声祖父了。”萧谆摸着胡子笑道。

景延年身形一震,猛然抬头,目光幽深的落在萧玉琢身上,迟迟没有移开,“玉玉不是已经怀有身孕?”

萧谆点点头,“那又如何?一个孩子,我萧家还养得起。”

景延年脸色霎时难看,双手不由攥紧。

“玉玉给你留下的休夫书,你可认?”萧谆问道。

景延年沉声道,“我大夏从无休夫之说,便是郡主……亦不能破律例,这休夫,做不得数!”

果然啊,萧玉琢点头,还是祖父想得周到。

“所以今日叫你来,就是叫你写下放妻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萧谆又说。

景延年抬头看着萧谆,脸上缓缓露出笑来,“祖父,您这是强人所难。”

他面庞清俊,笑容耀眼,却并无温度,更像是怒极反笑。

“那我问你,当初玉玉恋慕你,长安皆知。如今她为何要不顾世人非议,执意离你而去?”萧谆扬声问道。

景延年面色一黯,深沉的目光投向厅堂,半晌却未置一词。

“可是你做了对不起玉玉的事?”廊下站着的长公主也厉声问道。

景延年迟疑片刻,举目看着眼坐在厅堂内的萧玉琢。

两人离得远,且厅堂里并不似外面敞亮,他看不清楚萧玉琢的脸色神态。

只觉她是那般遥远,清清冷冷,遥不可及……这再不是以往那个纠缠他,无理取闹,叫他只想逃避的郡主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失去她。

只要他稍微一松手,一愣神儿,她就会从他身边永远消失,彼此再无干系。

这种感觉,叫从来不知畏惧为何的景延年,竟心头轻颤。

“是,我故意冷落她,看着王氏欺负到她头上,却袖手旁观……我故意躲着她,便是无事也躲在军中不肯回府……故意夺走她身边得力的陪嫁丫鬟,断其膀臂……我……”景延年低头垂目,一面回顾,一面缓缓说道。

“你竟----”长公主脸色难看,抖出长鞭,“我将女儿嫁给你,就是叫你这般折辱她的吗?”

“啪----”的一声。

长公主的长鞭狠狠的抽打在景延年的身上。

景延年在廊下站的笔直,不避不闪,生生受着。

他这般倔强桀骜的样子,更是惹怒了长公主,那长鞭如雨一般密集的落在他身上。

萧玉琢坐在屋里,一开始看着尚觉得阿娘总算是帮自己出了气了,心中暗爽。

可阿娘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鞭鞭下去,毫不留情。

她单是看着就觉得疼,可景延年竟然站在廊下,不避不闪,垂着头任由长公主鞭打。

“阿娘……”萧玉琢小声开口。

坐在她身边的萧谆笑眯眯说,“玉玉可曾解气了?”

萧玉琢连忙点头,真把圣上的宠臣打死在她的别院里,圣上想必不能放过她吧?

“长公主!”萧谆扬声喊道。

长公主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手。她已是满头大汗,握着鞭子的手都被磨红了。

挨打的景延年的惨状可想而知。

可景延年仍旧不动如钟的站在廊下,垂着头,拱着手。

“你走吧。”长公主扔了鞭子。

“若能叫母亲解气,求得玉玉原谅,我便是再吃一顿鞭子又何妨?”景延年沉声说道。

长公主冷着脸,皱眉看着他。

萧玉琢撅了撅嘴,“好听话谁不会说呀?”

“可这打。也不是谁都能受的住的呀?”萧谆摸着下巴笑道。

长公主哼了一声,拿过鞭子就要再动手。

萧四老爷连忙拦住她,“打坏了他不要紧,累着你可怎么好?”

长公主沉着脸没有作声。

景延年却拱手抬起头来,“母亲只管降罚,但这放妻书,我绝不给。”

萧玉琢轻哼一声。

萧谆挠头道:“嗨,他倒是个倔脾气,宁可挨打都不肯和离呀?”

他脾气执拗倔强,萧玉琢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但他也是个爱面子的,就这么站在廊下,被一院子的丫鬟仆从们瞧着,主动认错不说,还这么劈头盖脸的被长公主一顿猛抽。

嘶,是够丢脸的呀。

“看来他还是不死心,一门儿心思只想着利用我家玉玉。”萧谆在一旁,摸着胡子笑。

萧玉琢侧脸看了眼祖父,只觉他此时笑的像一只老狐狸。

为了利用她是他妻这个名分,宁肯这么丢脸?还硬着头皮挨顿打?

萧玉琢的眉头轻轻蹙起,“阿娘,莫打了。”

长公主回头来,看着厅堂里坐着的女儿,“你解气了?”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景将军说。”萧玉琢小声道。

长公主微微皱眉。

萧谆倒是利索起身,提步向外走。

他到门外,抬手拍了拍萧四老爷的肩头。

萧四老爷连忙跟着他顺着廊下往远处走,长公主却还站在厅堂门口,皱眉看着屋里屋外的两人。

“长公主?”萧谆远远唤了一声。

长公主这才收了鞭子,狠狠瞪了景延年一眼,提步而去。

屋里屋外伺候的丫鬟都退到院子里。

景延年提步走进厅堂。站着不动好似也没那么疼,这么一走动,浑身疼得像是火燎着一般。

长公主下手还真是狠呢!

他隔着矮几在萧玉琢对面跪坐下来的时候,额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玉玉……跟我回去吧。”

“打住,”萧玉琢连忙抬手截断他的话音,“我可没原谅你呢,更不打算跟你回去。”

景延年微微蹙眉,一双深沉的眼眸更添一层浓墨之色,黑沉沉化散不开。

“看在你宁可挨打,也不愿和离的份儿上。”萧玉琢得意的啧了一下嘴,这么个英俊又年轻有为,更是圣上宠臣,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才俊,为了求得自己原谅,宁可阿娘再打他一顿。

萧玉琢仰头。她那点儿小小的虚荣心,多多少少还是被满足了一下的。

“我就不为难你了!”萧玉琢微微一笑。

景延年抬眼,忽而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抚。

萧玉琢的笑容立时一僵,“举止轻浮,你是鞭子没吃够吗?”

却见景延年手指上沾了一点儿白色的粉迹。

呃,是她脸上沾了东西了?

“咳。”她轻咳一声,“你不是不想和离么?你所图为何,我心里有数,你心里更是清楚。”

景延年眉头轻蹙,却没有开口。

“这样吧,你想利用我,萧家人也不想看着我把事情越闹越大,我更是想安安静静的把孩子生下来。”萧玉琢提及孩子。

景延年的目光便落在她肚子上。

此时才两月,她腹部甚是平坦,自是什么都看不出。

“刚好,我们互利互惠,你拿着‘休夫书’,我住在别院里。倘若有人想塞给你你不喜欢之人,你就拉我出来作挡箭牌,说那休夫书不顶用,我还是你的妻!”

萧玉琢见景延年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两道墨染的浓眉都越挤越近,连忙又补充。

“当然我也不妨碍你寻找你心里的朱砂痣、白月光。到时候你把休夫书拿出来,上头有我的指头印子,官府不认,我也得认不是?”

萧玉琢微微一笑,满脸的我都是为你好。

景延年垂眸,半晌才缓缓开口,“什么朱砂痣?白月光?”

萧玉琢不由皱眉,这不是重点好吧?

见他沉着脸。面有不悦,萧玉琢只好解释道:“曾经有一位女诗人说,每个男人心里都有至少两个女人,娶了红牡丹,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牡丹,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彼时尚未有玫瑰,萧玉琢就地取材,用颇负盛名的牡丹代替。

景延年的眉头倏尔一展,冷笑一声,“既如此放不下,何不两个都娶进门来?”

萧玉琢一怔,被他噎的翻了个白眼。价值观不同,果然无法沟通!

“大丈夫生不抱憾,死能瞑目,既割舍不下何不去追寻?既不去追寻,因何还要念念不忘?”景延年说的一本正经,“我不会休弃你,更不会用旁人来取代你。”

嗯?

萧玉琢怔了好一会儿,“你不就是想成全自己忠臣之名,不成纪王亦或是越王的党羽么?我给你利用,你倒也不用把自己的一生幸福都搭进去,既然我们不合适,日后都不要彼此纠缠就是了。”

景延年面色冷凉,眼眸沉沉,“何为合适?何为不合适?你如今都已怀有我的骨肉,再说这些不觉可笑?”

萧玉琢扶额,跟一个认死理的人沟通怎么就这么难呢?

“孩子是孩子,夫妻是夫妻。唉,我不跟你废话,反正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我们就和离!”

萧玉琢猛的一拍桌案,高喝一声。

大约以往的郡主从来没有在景延年面前如此嚣张放肆过。

他竟瞪眼微微一愣。

萧玉琢顿觉豪气云天,扬眉吐气!

她哈哈一笑,跪坐在自己脚踝上,“怎么样?你若答应,将来孩子生下来,我会叫他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倒也不至于被人说是没爹的孩子!我更会照顾好他,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景延年脸色顿时一黑,煞气满屋。

萧玉琢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人真是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别的意思……”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跟我回将军府了?”景延年沉声问道,他嘴角微微勾着,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无,只觉他从眉梢到眼角都是冰冷的。

萧玉琢连连点头,那是肯定的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呢!

“那我就搬过来与你住。”景延年说的斩钉截铁。

萧玉琢下巴险些惊掉,“你你你,你说什么?这里是我的别院!不是你的地方!你凭什么……哎哟,哎哟我的肚子……”

萧玉琢被他气得脸色涨红,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景延年立时大惊,“来人!菊香呢?”

菊香梅香几个,本就在院子里候着,听闻叫喊声,立即冲了进来。

竹香跑在最前头,她连忙扶住萧玉琢。

景延年想要伸手抱她,却被萧玉琢一把推开,“肚子疼,我的孩子……”

她闭目高喊。

惊得景延年再不敢碰她,只能焦急的瞪眼,站在一旁干看着。

菊香跪坐地席上,伸手为萧玉琢把脉。

却见萧玉琢偷偷睁开一只眼,飞快的冲她挤了挤眼睛,又“哎哟哎哟”的呻吟起来。

菊香清了清嗓子,“郡主如今有身子不过两月,月份太小,胎儿还不稳固,不能动气。恐伤肾,怒伤肝,情绪起伏,容易动了胎气。”

菊香垂着眼眸。说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景延年皱着眉头,从萧玉琢身边稍稍退了一步,“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动气。”

萧玉琢心中一阵畅快,缓缓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就按我说的办吧!你莫要来纠缠,若有需要,两下走动一番,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

萧玉琢得了便宜正卖着乖,突然外头尖利的嗓门一声高唱“圣旨到----”

这才真将萧玉琢给吓了一跳。

她从竹香的怀中坐直身子,向外张望。

内侍省的司监奉着明黄的绸布,大步踏进院中。“寿昌郡主何在?”

丫鬟们连忙扶着萧玉琢前来接旨。

那司监冷眼看了萧玉琢一眼,冷哼一声。猛的瞧见景延年也在,连忙笑着跟他打招呼。

萧玉琢微微皱眉,眼皮轻跳,圣旨这会儿到,估摸着不大可能是好事儿吧?

她侧脸看了眼景延年,又忙垂下头去。

司监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罢黜寿昌郡主封号,收回食邑,夺田舍农庄私产。并敕令萧家不得将原嫁妆之外的田产财物转归其名下……”云云。

司监的声音奸细,入耳只觉冷冰冰的。

萧玉琢脚下一颤,圣上这是要釜底抽薪呀?

景延年见她稍微一晃,就连忙扶着她的肩头。

这般亲昵举止落在那司监眼中,司监只觉眼皮一跳,就连宣读的嗓音都不由温柔了几分。

萧玉琢抬手推开景延年。又端正跪好。

司监宣读完,收起手中绸布,笑眯眯的看着景延年,拱手道:“将军刚出了府,圣上便得了消息,圣上坐于高堂之上,这许多事情也不曾听闻,今日才知将军受了这般委屈。圣上一向爱惜人才,如何能看着将军受此大气?所以……”

萧玉琢翻了个白眼,还是疼她这个外甥女,不如疼他手底下的爱将多呀!

“我先前并不知道……”景延年似乎是怕她误会,再动了气,连忙解释。

萧玉琢轻哼一声,“如今我连郡主都不是了,适才的约定也就做不得数了。我既对将军没有了利用价值,将军还是快些将放妻书给我……”

“我答应你适才约定,放妻书之事,日后休要再提。”景延年冷脸说道。

萧玉琢挑了挑眉梢,是了,就算她没了郡主的封号,可她还是长公主的女儿呀!他一样可以利用她,拒绝旁人的变相拉拢。

萧玉琢微笑着点头,“也好。互利互惠,你我也都省心省力。”

景延年眯眼看她,她笑容明媚,如秋日极盛的阳光,让人目眩神迷。

他不是她口中会对白月光朱砂痣心存不甘,又念念不忘的人。

他想要的,绝不会放手。

萧玉琢接了圣旨。倒并没有什么凄惨的神色,还笑意盈盈亲自将景延年送出了家门。

别院门口离别之事,她甚至还轻轻对他招手。

可算解决了个麻烦,从今往后便可以安安心心的过她的自在日子了。

就好似没有了悬在头上随时会掉下来的剑一样,她心中畅快可想而知。

就差没说一句“将军慢走,将军再来啊”。

甚至丫鬟扶着她的手,回到厅堂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笑意。

廊下的长公主瞧见,几乎难以相信,“你掐我一把。”她对驸马萧四老爷说道。

萧四老爷哪里舍得掐她,连忙往自己身上掐了一把,疼的龇牙。

“咦,我先前劝她同景延年和好的时候,她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这会儿我瞧着。两人倒是和睦的紧,她还亲自送了他?”长公主狐疑问道。

萧谆从廊下缓缓踱步走来,“劝人,是一门儿学问,你想叫她怎么做,却不能明着说是你想叫她做的。得叫她自己想做才行。”

萧谆摸了摸胡子。

长公主微微颔首,“还是父亲老谋深算。”

萧四老爷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萧谆咳了一声,“长公主过奖,不过叫玉玉丢了郡主的封号和食邑,名下产业又赔出去不少,倒是缺憾。”

“不能明着给她,暗地里还会叫她过的清苦不成?”长公主哼了一声,似乎对圣上的薄情有所不满。

“去看看玉玉,咱们也该走了。”萧四老爷握住长公主的手说道。

萧谆先走一步。

长公主站在厅堂门前的时候,正瞧见萧玉琢满脸兴奋的和丫鬟们商量着什么。

她眉头一跳。只觉她又要生事儿。

萧玉琢恰好抬头,“阿娘,要走了么?”

长公主迈步进门,“圣上夺了你郡主封号,收回你的食邑……你不用太过担心,有阿娘在,断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我不担心。”萧玉琢笑嘻嘻的摇头,有些事情,她早就想做了,奈何先前有郡主的名头在,许多事情不好放手去做,再落得个“与民争利”的名声,才是麻烦。

如今可不一样了,她既已休夫,又不为郡主的名头所累,想做什么就可以放手大胆的去做了。

眼见女儿脸上当真没有一丝忧愁之色,清亮的眼眸之中似乎还有些兴奋之意。

长公主既觉欣慰又有些头疼。

“阿娘不用担心我,从行宫回来就一直住在我这里,还没有回家好好休息一番。”萧玉琢起身将她和爹爹往门外请,“您和爹爹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长公主和萧家四老爷被送出厅堂,送到了门外。

眼见女儿笑的如同一朵花儿一般明艳动人,长公主只好叹一声儿大不由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和萧四老爷登上马车回家去了。

“郡主究竟想做什么?”梅香好奇的问道,她脸上适才因为圣旨惶恐而下的眼泪还没擦干。

萧玉琢微微一笑,“赶紧擦擦你脸上的泪,如今我可不是郡主了,再不改口,小心被人抓了短处!”

梅香抬手抹脸,“娘子有什么打算?”

萧玉琢微微眯眼,“唔,有一些想法,是得好好谋算。”

萧玉琢转身去了书房,立在桌案旁,提着笔不知思量些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并不知道景延年离开她的别院后,没有回将军府,反倒直接去了宫中。

临近宫门还遇上了那前去别院宣旨的司监。

司监笑着跟他打招呼,“见过将军,将军这么着急的要进宫,是要去谢恩吧?”

圣上听闻他未满期限,便擅自离府,非但没有罚他。反而罚了那胆敢休夫让他颜面扫地的寿昌郡主。

这恩宠,也是没人能比了。进宫谢恩,着实应该。

景延年跨坐马上,却没回应那司监,亮了腰牌就直接入了宫。

谁知,他却并不是去谢恩的,反倒在御书房外跪了下来。

他竟是恳求圣上,收回成命,求圣上将寿昌郡主的封号赐还于她。

这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么?圣上夺了郡主封号,那是给他撑腰长脸呢!他倒好,扭脸就来求圣上收回成命?

圣上是好脸面的人,这可把他气得不轻。

当即拂袖离了御书房。

“他爱跪,就叫他跪着!朕金口玉言,岂有收回之理?”

景延年跪在御书房外,圣上走了,他也没走,这么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

他才受了鞭伤。身上本就疼的如火焚烧,这么端端正正的跪着,开始有太阳晒着,热的难受。

后来太阳偏西,秋风阵阵又只觉入骨的寒凉。

“将军回去吧,圣上不会见您的,圣上是为您好,您怎么就不理解圣上的一番苦心呢?”圣上身边的内常侍上前劝解。

景延年垂眸跪着,不为所动。

内常侍见劝不动,便摇头叹息着走了。

但这时,却有人寻腥而动了。

一双簪花的高头屐,折枝花绣月白牡丹暗纹湖裙,随着莲步轻移,那湖裙如花绽放,煞是好看。

簪着花的高头屐停在景延年身边。

景延年忽觉身上一暖,猛的睁开眼来。

“六公主。”他眸若深渊,暗黑无波。

李慧芝柔柔一笑,正将一件银灰色夹金丝披风搭在他肩头之上。

这映着斜阳微微发亮的银灰色,女子披来则显清淡淑静,披在他的身上,则濯濯清朗,公子如玉,蒹葭玉树。

“将军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李慧芝缓缓开口,声音如春水暖柔。

景延年微微蹙眉,猛的将肩膀一抖。

李慧芝刚搭好在他肩头的披风便滑落在地。

李慧芝脸色一僵,“将军……将军心诚,可寿昌郡主却并不见得领情吧?何苦惹怒了父皇?”

“六公主好意,”景延年冷声开口,“某不敢受。”

连句“心领了”的客套话都不会说么?这般直白的拒绝,叫人小姑娘的脸面往哪儿搁?

六公主身边的宫女都觉脸上一热。颇有些难堪。

李慧芝银牙轻咬,眼眶里似含了盈盈泪光,“将军说话……”

“某说话向来如此,六公主请回吧,男女授受不亲,”景延年跪的端端正正,只看了她一眼,便目不斜视的望着御书房的方向,“景某是有家室的人,辱没了公主名声倒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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