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神像高度一致,平均分布在教堂内,显示出平等的意味。
不过,肖恩发现在联合教堂的演讲台上,有一片空间明显高出台下诸神一截。
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平台,似乎象征着统御这些摩登神只的,空荡的王座。
“理想国有着诸多神只加盟……”肖恩在人群中,为自己和奥莉薇找了不起眼的座位坐下,“那么,谁才是这些神的首领,神的王呢?”
世界上会有没有主神的信仰?
他不相信。
更何况……他看向那个不起眼的、空荡的王座——这所教堂本身就含有这样的隐喻。
理想国,一定会有一个主神!
“暂时空缺?”肖恩皱眉,“摩登诸神联合之后,主神暂时空缺?”
肖恩莫名联想到拉比林斯的“成神之路”。
拉比林斯盯上的,就是这个位置?
“果然,一切都是有联系的……”
如同涌泉一般的思绪,被巨大管风琴的声音打断了。
穿着不同颜色衣袍的神职人员,列队站在了各自信仰的神像面前。
熙熙攘攘的普通信众都已经入座。
演讲台之上,大祭司开始了激昂的演讲。
他所演讲的内容,与肖恩在墨利纳斯礼拜上听到的差不多。
诸神的联合与共存。
不过,有趣的是:“他们没有再提到‘理想国’这个词,而是称之为‘联合教会’。”
肖恩笑了:“看来理想国这个称谓,已经引起了神廷的关注,他们不能再在明面上使用这个名字。”
一趟联合教会之行,令肖恩之前的疑惑贯通许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理想国、犹大环、救世教、摩登诸神……
踏足真相的领域之后,虽然依旧迷雾重重。
但是他现在已经明显感觉到,真相的全景在不久之后,就会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数百名神职人员,带着数千信徒,浩浩荡荡地做着礼拜。
肖恩依然在人群中感受到了,那种过于狂热和亢奋的感觉。
在他看来,理想国的信仰,绝对存在问题。
肖恩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混在人群中,细细观察着周围。
他记得,在墨利纳斯的礼拜会上,他点亮了神根之后,看见了带着隐喻的暗示景象……沉入深海的教堂。
“虽然真相可能会冲击我的心灵……但是我必须目睹它。”
肖恩果断地闭上了眼,微微点亮神根。
在理想国的巢穴之中,在污染发生的源头之处……
肖恩不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
为了能确保自己心神稳定,他尽量将自己的意识紧挨着“烛台”,紧挨着那个已经有了更成熟形态的烛台。
深吸一口气,肖恩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所见,让他暂时屏住了呼吸。
如果不是有神根存在,他的灵魂极有可能因为震惊而陷入不稳定的状态。
在肖恩的视野中,被玻璃幕墙隔离的海水,已经充盈了整个教堂内部。
在这深海教堂之中,无论是神职人员,还是周围聆听布道的大洋城居民,全都变成了不知被海水浸泡了多久,浑身寄生着海藻、藤壶的石雕。
十二摩登诸神,这些将近五米高的巨像,被石质锁链捆绑在浮雕上。
这些巨人不再是由大理石和钢铁组成。
他们成了活动着的、有血有肉的人。
像是被捆绑着的溺水者,他们正在不断地挣扎和哀嚎。
巨型肉体正在海水中糜烂,像是受到重创的海洋生物,露出体内苍白的内脏和骨头。
海水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强酸剧毒,正在让他们经受可怕的折磨。
紧紧缠缚的石质锁链下,皮肤和肌肉寸寸糜烂剥离,即使脸部的骷髅已经裸露,却依然在进行无声的哀嚎。
远处的深海之中,有什么东西存在。
肖恩不敢凝视,在惊扰到那个事物之前,停止了凝视。
重新闭上眼睛,冷汗浸透了衬衣内侧。
“这……”如果不是因为突然离席太过突兀,肖恩早就已经起身离开此地,“小众神们,被什么东西强行束缚和利用了!
“一个更强大,更古老的存在!
“犹大环侍奉的神秘存在,利用理想国这个概念,束缚和控制了这些小众神……”
“我必须把这些告诉亚瑟!”
狂热信徒们沉浸于慷慨激昂的布道,汗出如浆的肖恩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一分一秒的煎熬之后,礼拜终于结束了。
人群渐渐脱离了狂热状态,开始在神职人员的组织下有序离开。
肖恩松了一口气。
跟着人群慢慢走动,肖恩隐秘的视线,锁定了一个站在墨利纳斯神像下,穿着墨绿色衣袍的人。
视线最初停留,只是因为觉得有些面熟。
认真细看,肖恩顿时心跳加快。
那是当初信奉墨利纳斯之后,性格出现巨大改变的年轻记者……
“幸运的吉米!”
肖恩之前就知道,他在墨利纳斯教内获得了重用和升迁。
“没想到,他竟然离开了新约,来到了大洋城,甚至成为了理想国的神职者!”
不能靠近,肖恩只能远远凝视着他。
吉米的气质又有了一些改变。
如果说第二次见到他时,他有些张狂和跋扈的话。
如今的他已经变得内敛,但不是出于谦和,而是隐藏起了那种邪异和狂气。
吉米的面容枯瘦,眼中炯炯有神,仿佛燃烧着邪异的火焰。
隐藏在缓慢离开教堂的人群中,肖恩看到吉米跟着其他的神职人员,走入了教堂内一个小房间中。
由于灵魂和职能的加成,肖恩视力极佳。他能看到,在那个房间中,站立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看上去,他似乎病得很重,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老人穿着白净的袍子,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站在一个硕大的银盘之中。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刃反射寒光的羊角刀……
神职人员走入房间之后,房门关上了。
肖恩跟着人流,走出了这个涌动着巨大邪恶的教堂。
……
信徒们离开联合教堂的不久之后,那扇小房间的隐秘之门再度打开。
各色衣袍静默着列队而出。
房间内的巨大银盘之中,已经盛满了暗红色的鲜血。
老人的石雕站在银盘中央,下垂的手中仍然握着羊角刀,脚踝被血液淹没。
一道骇人的伤口敞开在石雕的脖颈处。
脖子以下部分沁润着血液,像是涂满了腥红色的颜料……
大门渐渐关上。光线收拢成一线,直至完全消失,留下这个邪异的石雕独自站立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