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炽磐率军离开枹罕城,秃发慧清便将武卫将军越质洛城请来。武卫将军之职都督中军宿卫禁兵,是皇宫的守卫将领,越质洛城被皇后姿色所迷,甘愿为她驱驰。
看着眼前美人眉头轻蹙,越质洛城心中生出无限怜惜,道:“国主领军两万说是前往浩亹,其实据末将所知是前往安夷城,准备夺取凉人的安平郡,若事情顺遂则一举攻占姑臧城。”
秃发慧清眼中闪过一丝恨色,当然父王就是出征在外才让乞伏炽磐抄了后路,攻破了国都乐都,父王被逼不得不投降乞伏炽磐。
可恨乞伏炽磐忘恩负义,不念当年父王相救并将自己嫁给他的恩情,命人毒害父王,父王为保全家人性命,不愿解毒甘愿受死,这份仇恨让自己如何忘记。
越质洛城沉迷地望着秃发皇后,轻声道:“末将愿为殿下(1)分忧,纵肝脑涂地死而不悔。”
秃发慧清知晓越质洛城的心思,只是她一心报仇只是虚情假意地笼络越质洛城。
看着越质洛城,秃发慧清柔声道:“奴身居后宫,诸多不便,幸亏有将军相助,才得以与外界联络。奴若能得遂心愿,定要重重感谢将军。”
越质洛城满面红光地道:“殿下尽管吩咐,末将愿为殿下粉身碎骨。”
秃发慧清让越质洛城找来自己的哥哥秃发虎台,兄妹俩人暗中商议。秃发慧清道:“父王死时为保全我等性命,留下遗命拒绝治疗,乞伏炽磐杀父之仇非报不可,此次乞伏炽磐领军在外,枹罕城中空虚,正是良机。”
秃发虎台道:“这些年乞伏炽磐待你甚厚,上次沮渠蒙逊暗中找我行事被你阻拦,我还以为你已经淡忘了父仇。”
秃发慧清咬牙切齿地道:“身为子女怎能忘记父仇,我与乞伏炽磐恩爱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待时机罢了。乞伏炽磐征战在外,乞伏暮末威望不足,我打算拉拢越质洛城等人夺取枹罕城。”
秃发虎台不无忧虑地道:“枹罕城内皆是乞伏炽磐的亲信,光凭越质洛城几个恐怕难以控制局面。”
秃发慧清道:“我已与晋国雍公取得联系,届时雍军会夺取狄道(2)城,我等只需守住枹罕一段时日,雍军便会到来。”
秃发虎台喜道:“妹子身处宫中居然能与晋国雍公取得联系,着实难得。晋雍公正进攻南安郡,若能夺取狄道,大事可成矣。”
秃发慧清冷静地道:“不过是行险一搏罢了,或是乞伏炽磐及时返回,胜负尚难预料。大哥,此次全家人都要将性命赌上,千万不可疏忽。”
秃发虎台慨声道:“乞伏炽磐这条恶狼背信弃义,亡国杀父之仇愚刻骨铭心,既有机会焉惜性命。妹子你放心,安周、保干、保周、破羌他们都一心一意要为父王报仇。”
秃发慧清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道:“破羌才十三岁,他是家中希望所在,你让他离开枹罕,前往魏国吧。若是大事不成,亦为秃发家族留下一条血脉,将来还有希望替父王和我们报仇。”
秃发虎台点头答应。
殿外传来秃发慧盈骄横的声音,“大胆,居然敢拦着我,你要不要脑袋”。
秃发慧清想起晋国细作姚玉再三叮嘱自己不可将此事告知妹子,想起妹子平日对乞伏炽磐的痴缠,感觉妹子确实有泄露秘密的可能。
听到秃发慧盈的脚步声已到殿门前,秃发慧清低低的声音告诉秃发虎台,道:“大哥,此事不宜对小妹说起。”
秃发慧盈闯入殿中,看到大哥与姐姐在说话,满脸不高兴地道:“你们说话还避着奴不成,让人守在门外不让奴进来。”
秃发虎台笑道:“小妹说笑了,愚有段日子没来看你们,今日特意来看看你们。”
秃发慧盈撇撇嘴,道:“大哥空口说白话,两手空空进宫来看妹子。”
秃发虎台尴尬地笑笑,道:“下次一定给你带好东西来。”
秃发慧盈在场,三人闲聊了几句,秃发虎台便起身告辞。秃发慧盈心中生疑,怎么自己一来大哥就要走,莫非大哥和姐姐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秃发慧清急着会见雍公暗谍,无心与妹子闲话,聊了几句便说乏了。秃发慧盈用新得的棉布做了杂裾,穿在身上准备给姐姐炫耀一番,结果自己在姐姐面前打转,姐姐根本无心关注。
从殿中出来,秃发慧盈越感不对劲,大哥和姐姐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等下次大哥进宫自己一定要好好问问。
乞伏炽磐出征之事瞒不住人,黄富让姚玉随时准备入宫打探清楚消息。听到秃发慧清派人传话,姚玉连忙动身来到永宁宫。
秃发慧清直接道:“乞伏炽磐已经率军前往攻打西平郡,夺取西平郡后会再度进攻姑臧城,你传讯给你家主公,让他尽快夺取狄道城。等狄道城下,我会在枹罕城发难,里应外合覆灭秦国。”
姚玉将信息告诉黄富,黄富不敢稍有耽搁,连忙派人前往武都郡武都城,一万雍军在此整装待发。
…………
索邈在襄阳与家人团聚了半个月,七月底便动身赶往武都城。前往雍公府辞行,杨安玄对于索邈表现出的积极态度甚感欣慰,嘉许几句便让他前去。
闲居七年之久,索邈他夜间梦回都是跃马沙场、挥槊杀敌的情形。有时候在榻上醒来,索邈都生恐自己身在梦中,其实还在汉中城种地、打猎。
榻上睡得不安稳,还是营寨中的毛毡让索邈感到安稳,杨安玄虽然命他九月底前赶到武都城,但索邈生恐耽误了出战的时间,何况他对雍军不太了解,多出点时间彼此熟悉,打起仗来才会如臂使指。
八月中旬,索邈赶至武都城,召部司马以上的将官相见。索邈温言与众将官交谈,见这些将官并未因自己曾是刘裕麾下而表露出怠慢之意。
接着带了将官前去查看兵马,这一万将士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而且多是经历过数次沙场征战的老兵,索邈甚为满意。
一万兵马中四千轻骑、一千重骑,弓箭手、掷矛手、长枪短刀盾牌配备齐全,装备精良,索邈第一次看到了雍军所制的颗粒状火药。
试看过火药燃爆的效果后,索邈信心百倍,有此利器在手,何愁狄道不下。对比宋国的火药效果,索邈暗中为刘裕担心,此强彼弱,宋国的前景堪忧。
不过现在自己为雍公效力,顾不上为宋皇担忧了,索邈将心中的杂念压下,认真地查看起辎重储存情况,不时地拿起弓箭试试,挥舞两下长矛……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索邈每日带了兵马操练,熟悉麾下情况也让将士们了解自己习性和指挥方式。
收到蒯恩率军攻打南安郡的消息后,索邈开始整军出发,从武都前往临洮汮近四百里,而且多是山道,狭窄难行,索邈估计耗时会在半个月左右。
…………
索邈开始行军之时,札耳库、丹吉等人领着一千三百余骑来到新兴城下,梯君得知莫余、莫牛等部落的勇士前来投奔后大喜,亲自接出城来。
梯君与札耳库、丹吉等人是旧识,看随行的部众发髻、衣饰等都是匈奴、羌、氐等部落的装束,根本不疑有他,将众人接进城中,下令杀牛宰羊为札耳库等人摆酒接风。
席间,梯君向札耳库等人介绍了一下战况,雍军把兵力集中在攻打中陶城上,左相乞伏昙达多次率军从原道城南下,与蒯恩所率的轻骑有过多场激战,不分胜负。
乞伏昙达让新兴城也伺机袭扰雍军,拖延雍军进攻的节奏,可是新兴城中轻骑仅有三千,梯君感觉兵力不足,不敢出战,遭到乞伏昙达的训斥。
札耳库等部落的轻骑来投,让梯君有了出战的机会,他准备过两日便派札耳库等人前往中陶城突袭雍军。
颉伯贺等人纷纷向梯君敬酒,梯君来者不拒,喝得痛快淋漓,醉得不省人事。
行军司马多肖佐将众人安置在新兴城西门驻地,让他们好生歇息,不要四处走动。
颉伯贺以要立功得赏为由,主动要求夜间帮着防守城墙。多肖佐并未起疑,反而夸赞了几句,让颉伯贺等百余人帮着守护西城墙。
新兴城半个多月来风平浪静,派出的侦骑禀报雍军在中陶城并未分兵,即便雍军夜间来袭城中也有所准备,不必担心。
安排妥当后多肖佐回去歇息,席间他也多喝了两碗,准备睡到后半夜再起来巡城。
亥末时分,杨翼领着二千多兵马来到新兴城外,望着黑乎乎的新兴城,派出斥侯到四城门打探动静。
札耳库等人顺利入城,但却不知道梯君会把他们安置在何处,所以打开何处城门要靠城头燃火通知。
颉伯贺等人被安排在西城墙守护,他暗中与札耳库等人约定找开西城门放大军入城。
此时月亮已经接近中天,颉伯贺估计杨翼带着大军已经来到,对着麾下儿郎道:“准备动手。”
城墙之上每隔十丈便有燃着一处火盆,既能照亮又方便守城的将士烤火避寒,墙堞根下堆放着不少劈好的木材。
将数处火盆移到一处,将墙堞下的木柴堆入在一起。颉伯贺等人的异举惊动了守城的校尉马简,马简带着兵丁匆匆赶来喝问缘由。
颉伯贺二话不说,拔刀便朝马简砍去,马简已有提防,见颉伯贺挥刀相向,立知不妙,高声喝道:“儿郎们,拿下这伙奸细。”
双方战在一处,有人将火盆踢倒,火盆中燃烧的木柴将堆积的木柴引燃,事先准备好的脂油泼上去,大火熊熊燃起。
城下营寨中的札耳库等人见火起,立时带了儿郎们杀了出来,而西城外的斥侯也发现了西城处火光大起,知道城中内应准备打开西门。
杨翼一马当先,带着儿郎们朝西城杀去。此时,札耳库等人驱散城门处的守军,城门缓缓打开。
多肖佐闻讯率军前来,正与直冲入城的杨翼相遇,杨翼手中长槊直刺,将多肖佐挑落马下。
这是杨翼第一次杀人,身在战场之上杨翼根本来不及多想,挥槊又朝另一名秦骑扎去。
蹄声滚滚涌入城中,睡梦之中的秦军不及反应就被杀死在营帐之中。梯君仍醉得人事不知,软得像一瘫泥,亲卫只得将牛皮绳将他绑缚在背上,打开北门向中陶城方向逃去。
主将逃走,城中秦军纷纷弃城而走,大半个时辰后,新兴城落入雍军手中。
「注(1):有称三国两晋南北朝开始,皇太后、皇后就开始称殿下。
(2):道,与县同级别,秦朝时出现,专门指少数民族聚居的偏远地区,《汉书》地理志解释为“有蛮夷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