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宪安依旧盯着前方,神色显出几分冷酷,没有说话。
“从地底出来后,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想起三年前,我那时向总部报告,湘城的几起异常事件,怀疑可能是琉心出了问题。但是总部的回复却迟迟不来。
我也想起听人说过,异种人被感染后,大部分会变异成高阶灰鬼,还会有少部分,没有变异,依然是正常人,境界却得到大幅跃升。如果琉心是感染源,对所有异种人的影响应该是一致的,怎么还会产生截然相反的结果呢?而且这种差异性,没有规律,只是一个概率。
并且,这种病毒,似乎是专门针对异种人的,目前所知的初代感染者,全都是异种人。人类,都是被间接感染的。
我就想,如果感染源不是琉心,不是来自自然界,而是来自人类社会。那么会有谁,哪个团体,有实力、有技术、有动机,去制造这样一种病毒,或者最初它只是一种药剂,既有可能使异种人战斗力跃升,也有可能导致异种人变异成灰鬼?”
许宪安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
陆惟真接着说道:“我还想到一件事,目前高阶能力者最多的,有两个地方。一个就是林昼那里,有琉心之力的滋养,他自己是大六五,还拥有六只超级青龙,大青龙不计其数。只是现在,都被我们杀完了。
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大统领这里。我记得三年前,整个大中华区,就没有超级青龙。三年过去了,我妈身为曾经的大中华区战力第一,依然只是大青龙。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大统领你身边任何一个护卫,都是超级青龙了?只是没有六五。
大统领,你告诉我,这一场灾难,这一场战争,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到底是我们异种人倒霉,碰上了琉场千年不遇的异变,还是罪魁祸首另有其人?有没有人,应该对这件事,负全部责任?”
她的目光终于重新回到许宪安脸上,却看到二十多年来,在她的记忆里,从来刚毅老练的大统领脸上,有泪无声滚落。
他一把擦去眼泪,依旧红着眼,直视前方,说:“那项计划,是八年前启动的,五年前开始人体试验。试验用的是异种人中的志愿者和死刑犯。结果,只有少数人能力跃迁,一部分人没有变化,一部分人死亡,还有一部分,成了我们现在说的灰鬼。我们意识到药剂还不成熟,后果不可控,立刻中止了实验。我们也注意到灰鬼存在非常强的感染性,马上将所有灰鬼都关押起来,想要避免感染外流。
但是,我们没有想到,各地开始陆续报告,异形或异种人反常攻击事件,包括你们湘城。起初,我们并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直至后来,暴乱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正常,甚至外界也开始出现灰鬼。我们的科学家后来分析,应当是我们手里,最初那批感染者的呼吸和能量循环系统,与琉场互相感应,第一个感染了琉场、琉心,接着琉场又反过来,首先感染了离它最近、抵抗力更弱的异形,然后就是异种人、人类。
谁也没想到,病毒会以这种方式,传播出去。等我们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也无法阻止。”
陆惟真静了静,说:“得到超高阶异种人,就这么重要?六五就这么重要?光复璃黄实力,就这么迫不及待?让你们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许宪安却笑了笑,答:“真真,你许伯伯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你如果问我后不后悔?我后悔没有把实验后果控制好,后悔对琉心的运行机理知之甚少防备不足,却不后悔这一生的坚持。星河之大,也许还存在更多个的文明,存在比昔日璃黄更高等的文明。而我璃黄,到今天依然是寄人篱下,与地球人一个生机勃勃的种族,共同生活在地球这个资源有限的狭窄星球上。弱肉强食,说不定哪一天,灭顶之灾就会来临。也许来自地球人,也许来自外太空文明。我身为大统领,所做的一切努力,就要使璃黄生命之火,能够永永远远延续下去。我确实犯了错,我和大中华区的领袖们,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如果用同样的机会再次放在我面前,我只怕还是会选择冒险。”
陆惟真脑海中,却闪过虫洞中,走出那五个黑衣人的身影。在他们面前,连大六五都如同傀儡毫无还手之力。
陆惟真静默片刻后,问:“那这一次的净化琉心呢?是真的有必要?还是只是一场骗局?做一场戏,掩饰错误?你知不知道我们失去了什么?知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许宪安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答:“不是做戏,不是骗局。净化琉心,确实能够反向抑制感染者的能力。只是没想到,林昼早就将琉心占为己有,而你们会遇到他。”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
陆惟真一眼看到许知偃那毛茸茸的脑袋,又移开目光。
她问:“怎么交代?”
许宪安笑了,他站起来,说:“这个早就想好了。我还不能死,因为还在打仗,我不能把手里这摊事都丢下不管。等到战争结束,或者研制出治愈药物和疫苗那天,我会给你,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不用担心我会逃脱罪责,谁能从六五上将的手中逃脱?”
说完,他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陆惟真看着他的背影。
许知偃也歪了歪头,望着他的背影。
许宪安刚走到门口,祝堂亭就大步跑过来,身后跟着三只鼻青脸肿的超级青龙。看到屋里的陆惟真,四个人硬是停在门外,不敢上前一步。
祝堂亭说:“大统领,不好了,林昼死了,贵城三万灰鬼,在一只留守超级青龙的带领下,连夜前往湘城,投奔湘城灰鬼统帅。现在,他们的前锋已经抵达湘城边界,即将冲击人类军队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