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症结,阴九对自己父亲知道的很少,他知道自己父亲在村子里被人看不起,以至于后来他家那么落魄都没人来帮忙接济,也知道自己父亲其实很没本事,连宝具都打造不出来。
但这些事和他知道的真相还是相去甚远,一个人渣父亲,被欺骗的无知孩子,返回故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中至少还有光辉形象的父亲其实完完全全是个渣滓。
“你可知道,村里人告诉我,我父亲甚至还曾经想卖掉我,价格都谈好了,结果人家上门来带我走的时候发现我当时骨瘦如柴,觉得我可能身患重病,所以人贩子都看不上我把交易给取消了,就这么着我才没被卖出去,现在想想我的人生真他妈的是一场笑话。”
“可所有见过你打造兵器的都知道你用的是古天流锻刀法,难道大家都看走眼了吗?”洛天问道。
“村子里只有一户人家用的是真正的古天流锻刀法,就是刚刚外头说话的那小子,呵呵,他给我看了真正的古天流锻刀法,他妈的,我学的和他学的比就是一坨屎,我学的那个就像是真正古天流锻刀法的简化版,难怪我打出来的东西都是垃圾,难怪我必须使用越贵的材料才能打造出宝具,呵呵,果然垃圾的儿子只配学垃圾的技巧,洛天,你知道吗,当我知道真相的那天,我回到家看见锤子,看见火炉,看见磨具就恶心,我爹还说我是个有天赋有前途的人,他还说他为了我付出了一切,还让我传承他的精神,将他的技巧发扬光大,哈哈,他不是希望我继承他的技巧吗,那我就再也不打铁了,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碰一下锤子。”
这番话说完后阴九喝了一大口酒,整张脸涨的通红,不停的喘气和咳嗽。
“何必为了他毁了你自己呢?”洛天问。
“我不是毁了我自己,是我决定放弃他希望的人生,他不配为我安排我的路,他没那个资格,他安排的我不会走,我改变不了我是他儿子的命运,那我毁了我自己总可以吧,外面那小子找我约战,我就偏不应战,他们说让我打铁,我就偏偏不碰锤子,他们看不起我也好,说我是废物也罢,哈哈……我本来就是人渣的儿子,我怕什么,他们尽管骂就是了。”
阴九喝了没几口便醉了过去,虎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洛天看了他一眼,冷漠地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是个孤儿,我爹娘生了我就把我丢到山里了,那年干爹回乡,我在路边快冻死了,是他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就是他的儿子,他就是我爹。”虎子开口道。
洛天点点头说:“你看见过他打刀吗?”
“见过但记不太得了,那时候我太小,后来记事了,干爹就已经是这样了,但我知道我干爹是有大本事的人,他们村里人都瞎了眼,他们污蔑我干爹是骗子,等将来有一天我干爹想通了,就会咣咣打他们的脸,将来我要和干爹学本事的。”虎子嚷嚷道。
洛天喝了口酒后说道:“我有个小弟,比你年长几岁,将来若有机会你们可以认识一下,我觉得你们会合得来,也许再过十来年,你和他便又是一对阴九和我。”
片刻后,洛天背着阴九走在雪路上,送他回家。
屋子内的阴九鼾声如雷,洛天坐在门外抽烟,虎子走过来说道:“大叔,你能帮我干爹吗?”
“哦?你觉得我会帮他吗?”洛天冷漠地反问。
“会,因为大叔你是个好人。”虎子认真地说道。
洛天冷笑一声道:“好人?整个天下大约也就只有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了。”
“至少你们是朋友啊,朋友不是应该互相帮助的吗?”虎子稚气的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
洛天一怔随后抽了口烟说道:“去睡吧,好好休息,因为过几天你会很忙的。”
翌日,阴九被虎子吵闹的声音惊醒,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虎子拖出了屋子。
“干什么啊,我不上街,你小子皮痒是吧?”阴九骂道。
但走到接近村口的地方,却看见一块石碑立在村口处,上面写着:挑战全村所有工匠。
阴九看呆了,再看洛天站在石碑旁,很明显这是他的杰作。
四周的工匠议论纷纷,阴九推开人群跑了过去吼道:“洛天,你干什么,凭什么替我约战?”
洛天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并没有替你约战,约战全村的人是虎子。”
阴九一怔,却见身旁的虎子手上握着一把铁锤看着他,全村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兄台,你这玩笑开大了。”
“浪费我们时间,走了走了。”
就在众人要走的时候,洛天拿出了一张一万两面额的银票扬了扬说道:“谁赢了虎子便可拿走一万两银票。”
对于工匠之村的人而言这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发现洛天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认真的?”有人问道。
“当然,君无戏言,不过赌注可不仅仅是这一万两银票,你们之中选出一人来和虎子比试,虎子要是赢了,你们不用掏钱,只要砍掉自己的右手就行,毕竟你们如果连个孩子都比不过要右手也没用,但如果虎子输了,不仅我会『摸』出一万两,虎子也要砍掉自己的右手,因为他没天赋,害我输了一万两,诸位敢约战吗?”洛天问道。
这简直是疯了,赌上右手这个规矩可以说是工匠约战中最残酷的,但风险和回报并存,一万两是这个工匠之村接近一年的收入,毕竟如今竞争激烈,一年能卖出去一两件低阶宝具已经非常好了,而中阶宝具全村也只有个别工匠能打造,除掉材料费和人工费,盈利部分其实并不多。
“洛天你疯了吗?他还是个孩子,你让六岁的孩子去和他们约战,他能赢吗?”阴九走上前去说道。
洛天扫了他一眼后说道:“我征求过虎子的意见,他并不害怕,而且似乎这场约战和你没关系吧,你又不肯替他出战。”
阴九一怔,看了看虎子又看了看洛天,此刻竟然退缩了。
“兄台,看来你是来给我们送钱的,村长说了接受约战,到时候就派咱们村真正的天才工匠和你身边这小家伙比试比试,哈哈,反正是外头来的野孩子,砍了手也不可惜。”村子里的人见钱眼开,根本就不在乎虎子。
洛天点头道:“那好,备齐材料,五日之后村口开炉,诸位可别不敢来。”
说完洛天拉着虎子走了,周围的工匠哈哈大笑,觉得这就是一场笑话。
“喂,那孩子不是你干儿子吗,你也不帮他出头啊,你是想看着他被砍掉手不成?”身边的人冲阴九喊道。
屋子内,虎子正看着面前的铁块发呆,他还太小根本就没开始学如何锻造,可以说什么技巧都不会,甚至连炉子都生不起来。
阴九回来的时候虎子抬头看他,喊道:“干爹,我不会生炉子……”
“别烦我,滚开。”阴九暴躁地喝道,一头走进了内屋,留下外面『迷』茫而失望的虎子。
五日之间,虎子这个孩子每天晚上靠自己『摸』索和偷学,至少掌握了生炉子的方法,但他还是孩子,没有力气,打不了铁,还经常烫伤自己。
阴九总是在暗中偷看,却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洛天看的出他眼中的挣扎和犹豫。
第五天的夜里,黎明时分虎子在工坊里睡着了,洛天走进来的时候看见阴九蹲在他身边,为他盖上了衣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个孩子……”阴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