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顺燕江而下的大货船上，载满了大大小小的货箱或着麻袋。
而最底层的货仓，还另有一个小房间，里面关着六个少女。其中五个都在嘤嘤哭泣，只有一个缩在角落，不哭也不出声，仿佛死了一样。
她身上穿着不合体的粗布敝褐，又破还有一股馊臭味儿。小脸瘦得仅剩下一对大眼睛，肌肤苍白透明，给人一种能透过皮肤看到其下血肉骨骼的假象。
而她就是叶清晏，她抱膝缩在角落里，用力想自己怎么落到这步境地的……
她不是意外遇到萧长綦，解了化功丹的毒，还偷了他一成的功力，离开客栈回京城找春雨了吗？
但此刻，她丹田里，并没有萧长綦的那一成功力了。
去哪儿了？难道已经被她给吸收了？怎么吸收的？
完全没有记忆！
“我好想爹娘，我想回家了。”
“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卖到妓院啊？我不要去那种地方，如果是的话，我宁可自杀死，还能落一个清白之身。”
“我也一起……呜呜……”
“你们是怎么被抓的？我是给阿爹往地里送饭的时候，被劫的。”
“我给阿弟买糖葫芦的时候，那个卖糖葫芦的说白送我一串，但是要把另外三串送到一个胡同里。我为图小便宜，呜呜……阿娘，我以后再也不占小便宜了。”
“我也是……我想回家，谁能救救我们啊。”
叶清晏听着她们边哭边倾诉，皱紧了眉。
“这里是哪儿？”她出声问道。
声音沙哑的紧，像是太久不出声，嗓子都迟滞了，要很用力才能说出话。
那几个少女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齐齐看向她。
其中一个问道：“你不是傻子，哑巴吗？”
傻子？哑巴？叶清晏皱眉，“我……跟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你不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有十多天了吧。”问她话的少女回道。
又有一个少女道：“每天吃饭都是我们……我们喂的你，你什么都不会，还会尿裤子！就跟一个傻子一样？”
“对，也不哭不闹，就像一个木头人，没有魂儿。”
……
叶清晏听着几个少女七嘴八舌的说话，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样，把她们在这里的害怕恐惧彷徨不安，都倾倒给了她，想要她跟她们变得一样害怕才甘休。
直到有送饭的人过来，她们才算停止了。
一碗跟泔水差不多的米汤，一个发馊但还算热乎的馒头，就算是她今晚的吃食了。
之所以知道是晚饭，是因为那透过气窗而来的天光变暗了，是黄昏之色。
喝完米汤，又吃完了馊馒头。
外面就彻底暗了下来。
叶清晏整理着刚才听几个女孩子说得乱七八糟的信息，最后总算整理出了一些头绪。而这一点头绪，却让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算消化完。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来了这艘货船，而且确实是一个傻子的模样。为什么会变成傻的？这段记忆她没有，她要查出来才行。
还有这些女孩子们，是被同一个男人给拐骗绑架来的。那个男人，很瘦小，清清秀秀的，但左耳朵少了半个耳廓。至于她是不是也被同一个人拐骗过来的，就不知道了。
有时候货船会停靠码头，她们有时候能听到码头上有人喊话，上一次停靠码头是两天前了，而那个码头叫湘川码头，好像是淮中道湘州的地界。
淮中道，临近楚国。
从燕朝去楚国，最便利的就是水路。难道她们是要被贩卖到楚国？
说不定现在已经到楚国了。
叶清晏想着刚才送饭的人，说的话，确实带一些楚音。她是懂楚国话的，因为小时候的教习姑姑就是楚国人，所以她额外的多学会了一口楚国话。
眼下她在哪儿先放一边，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现在是重华二年！
重华二年啊！
萧长綦已经登基为帝了！重华就是他的年号！
而她记忆最后消失的地方，还是萧长綦他老子的敬德二十三年！前后差了整整四年！虽然有一些掐头去尾的月份，不足四年整，但是三年是足足的。她足足傻了三年吗？
怎么傻掉的？那这三年是怎么活的？
叶清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儿查起……还有春雨，这丫头有没有离开王府？
夜半起风，通过气窗进了船舱内。
心如乱麻的叶清晏看看气窗，若她用柔骨功的话，倒是能钻出去。
只是柔骨功的后遗症，也是挺让人后怕的，会疼整整七天。她要保证在用完柔骨功后，有个地方，能让她安安全全的渡过七天的疼痛期。
否则，她很可能逃出狼窝又掉进豺洞里。
只能先等等，见机行事了。
另外几个女孩子，又哭哭啼啼了大半宿才抱团一起睡了。至于叶清晏，她们不让她过去。实在是她在傻的时候，尿失禁……身上的味道，别说她们，就连她自己都想呕吐。
她依然独自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等待逃离的时机。
至于另外几个女孩儿……若是有机会的话，她会帮她们。如果没有机会，她还是泥菩萨过河，保了自己再说。
又过了两天后，船在一个码头停靠了。
通过气窗，能听到码头上有不少人，熙熙攘攘的。
有少女冲着气窗喊叫求救。但是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容易，传出去就难了。加上外面很是噪杂，根本就听不清楚。而且，就算是有人听到了，又怎么能保证对方是个正义之士，会救助她们。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棍子过来了。
用力敲了敲门，喝斥道：“叫什么叫？很快就轮到卸你们了。”
卸她们？
叶清晏心思电转，难道她们也要下船了？
“大哥，能告诉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叶清晏问了一句。
也没抱希望他会回答。毕竟在人屋檐下，为了自保，只有听话的，哪有问话的。
但是对方还真出乎她意料的回了，“这里已经是楚国了，就是放你们走，你们也跑不了，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