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琳琳越来越受不了魏成林了,她每喜欢一个偶像,魏成林几乎都能全方位揭秘其真面目。比如,她滔滔不绝地炫耀着偶像在某台春晚上的精彩表现,魏成林就会泼上一盆冷水:“他假唱。”
???
魏成林露出一抹装x的冷笑,酷酷地说:“而且假唱得很业余,那么大的舞台,居然连个耳返都不戴,可见其团队都很业余。”
……唉,在魏成林面前,连吹嘘偶像的实力都要变得小心翼翼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魏成林说出来,这些业余音乐爱好者都不知道耳返那东西是干嘛的,乔琳甚至单纯地以为那就是用来装酷的。
但是魏成林有时候也不戴,面对质疑,他继续酷酷地笑:“那玩意吧,不如我耳朵好使。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戴着比较好。”
魏成林是创作型歌手,迟迟未能解锁跳舞技能,而赵琳琳喜欢的某些偶像组合,都能跳着整齐的刀群舞,还能神态自若地唱歌。魏成林说,他们顶多开了半麦,不用把他们的实力吹上天。
“试想啊,你慢悠悠地跑个50米,还会气喘吁吁呢,他们舞蹈动作那么大,声音还那么稳,骗谁呢?”
所以,赵琳琳时常想打死他。而且曾直言说,像魏成林这样的直男,肯定能把女朋友都给气跑了,在圈内也交不到朋友。
乔琳也劝过他:“你就少说两句嘛!或者哄哄她,何必说得那么较真呢?”
魏成林油盐不进,反问道:“音乐怎么能不较真呢?”
乔琳也被噎住了。别看魏成林吊儿郎当,但真涉及到自己的领域,他比谁都认真。
魏成林除了在音乐上爱琢磨,懒得在其他事情上动脑子。比如说,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想起一件事情来——当年乔楠结婚的时候,宋闵柔曾哭着下过保证,她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
一个不婚主义者,在她最美好的二十几岁,匆匆订婚了。等魏成林脑子转过弯来,宋闵柔已经回美国了。
宋闵柔向来自信满满,人生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但魏成林知道她的性格。他还没想好怎样跟她表达一下关怀,便听到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孙瑞阳又病倒了。
魏成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小时候孙瑞阳虽然隔三差五地就要去医院,可自从十三岁以后,他就很少这样了。这半年多来,他频繁地出入医院,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是赵琳琳约他一起去探望,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孙瑞阳不想以弱者的姿态示人,乔琳同样很坚强,将男朋友照顾得很好。他去医院探望时,孙瑞阳打着点滴睡着了,乔琳安静地在床边看着书。
为了不打扰孙瑞阳休息,他们几个到走廊上聊了一会儿。赵琳琳明显被吓着了:“孙瑞阳怎么了?也就是过了一个春节,怎么瘦了那么一大圈?”
“还不是被论文给逼的?”乔琳咬着嘴唇说道:“还有无良教授呗!”
关教授是孙瑞阳论文评审之一,她始终没有在评审意见上签字盖章。她不签,孙瑞阳就没法提交。他早已料到,这个过程可能会很不美好,所以很早就下定决心,就算死缠烂打,他也要拿到关主任的签字。
其他老师知道二人之间的过节,也不好轻易出头。孙瑞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他现在的教授能接受他,已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了,几乎站在了关主任的对立面。
所以,有些老师的皮球踢得很顺溜,而有些老师的确是有苦衷的,这些孙瑞阳都明白,并且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准备。从一开始,他就很委婉地给关主任发微信,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问她是不是还对自己的论文有什么意见。
关主任并没有回复,孙瑞阳心里有气,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发了微信,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希望能跟她面谈。
那次发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隔着屏幕,孙瑞阳仿佛能看到关主任的表情——冷笑一声,关掉屏幕,然后翘起二郎腿,眼神里满是倨傲和不屑。仿佛在说,呵,就你这样,还想跟我斗!
孙瑞阳一介文弱书生,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哈出了一口冷气,在心中默念——老子偏要跟你干到底!
第三天,他径直打起了电话,只要对方不挂断,他就一直打。他深知关女士的威风还没有耍够,不会那么轻易地接他电话。他也有办法,在打了几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后,他发了一条短信:“关主任,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到您了,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事?我很担心,如果再联系不上,我想报警了。”
果然,这条信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关主任就回复他了:“你有什么事?”
他发了那么多信息,她还这样问,大概不是瞎子就是傻子。但是不能发火,因为一旦生气,他就输了。
他又将已经发过的内容给发了一遍,关主任的口吻依旧不紧不慢:“我这几天在外面出差,明天回学校再说吧。”
总算得到了回应,孙瑞阳舒了一口气。人生不易,该低头时且低头。尽管很不是滋味,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发了个信息:“谢谢您,快过年了,还麻烦您来学校跑一趟。”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是能让人看到希望的。但是单纯的人,往往会低估某些人的无耻程度。
第二天,孙瑞阳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关主任的办公室,为了暂且跟她低头,他还带了一瓶香水,那本来是打算送给妈妈的。关主任还没到,门都是锁着的。他看了看时间,还早着呢,那就再等她一会儿好了。
结果这一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学校都放假了,楼道里几乎跟外面一个温度,冷得人直打哆嗦。孙瑞阳的手指头都冻僵了,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问她到哪儿了,什么时候会来。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她回复道:“我在开会,开完了就过去。”
孙瑞阳捏着手机,快要捏碎了。
他还记得,那天是腊月二十七,在那个滴水成冰的寒冷天气里,他卑微地站在关女士的办公室门口,看着太阳偏西,最终消失在眼前。
他想过一走了之,或者破口大骂,但是他全都忍了下来。他不断地跟自己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拿到她的签字,以后有她好受的。
那几乎是他人生中最屈辱的一个午后。但打定主意之后,他反而变得更加坚强。尽管冻得浑身打颤,他还是拿出了一本书,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淡定地看
着书。
听到乔琳讲到这里,魏成林就已经跳起来了:“那个老巫婆这么贱?要是我遇见了这种人,我骂她一顿就跑!她要是敢还口,我就打爆她的狗头。”
赵琳琳白了他一眼:“要是真摊在你身上,你恐怕怂得比谁都快。你想想啊,孙瑞阳整整读了八年书,就差最后这一点点了,他要是冲动了,那这八年可就白费了!”
赵琳琳越说越气:“别说孙瑞阳了,就是我们遇到那些难缠的客户,不也得笑得跟孙子一样?有几次我真是改到崩溃了,不想再改了,但怎么可能呢?要是半途而废,这个单子就白签了,我这段时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我最多不过是几个月的辛苦而已,可孙瑞阳是八年啊!人生有几个八年?这还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段时间!”
魏成林还是愤愤不平:“那我也咽不下这口气,那老太婆凭什么这么侮辱人?要是哪天我遇到她了,肯定暴揍她一顿!”
“你大概忘记了,那年你在网吧里,差点被人打断手。”乔琳疲惫地说道:“跟你起冲突的人,好像就是那个老巫婆的侄子。”
魏成林眨眨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世界真小,冤家路……也是真的很窄。不管怎么说,听说这一层关系后,魏成林反而更想打她了。
那天关主任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大概是估摸着孙瑞阳的锐气已经被挫得差不多了,她才步伐轻快地出现在孙瑞阳的视野里。
她期待中的孙瑞阳,或许会对她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她;或许会被冷却掉所有技能,冻得蔫头巴脑。每一样都好,只要他丢掉那股从容,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是她显然没想到,在昏黄的灯光下,孙瑞阳背着书包,背挺得笔直,迈着端正的步伐,入神地看着书。
这个病秧子,恐怕真不好对付。
关女士急忙调整表情,步伐也加紧了几分:“哎哟,我真是忙糊涂了,今天下午的会,我给忘得干干净净的,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
还是那抹得体的微笑,仿佛他等了不是两个小时,而是两分钟,他一点都没有生气。
关女士愣了愣,又满脸笑容地说道:“你怎么不找个教室等着?外面又冷,你还得站那么久……”
“没关系,天气冷一些,反而更容易集中精力。”
尽管手脚都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腿在不停地打颤,但是孙瑞阳控制得很好,就好像他身强力壮,在这天寒地冻里站两个小时的岗,也完全没有压力。
关主任终于忍不住讪讪:“那个……你看的什么书啊?”
“《白牙》,一个从军的哥哥推荐的书。”
“哦,是吗?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本书,有意思吗?”
“我哥只说好看,所以我就借来看看。”孙瑞阳翻着书页,娓娓介绍道:“我刚看到一个情节,这只小狼被卖给了一个凶残的主人,在暴力和虐待下,它变得比以前更加残忍。”
关女士明显又愣了一下。
孙瑞阳合上书,笑道:“我哥说,这是一个有关人道主义精神的故事,我想,大概以后会遇到一个温和的主人,渐渐感化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