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高脚低地走了一段,洛桐话便多了:“以后,你得多带我喝酒。真的……喝的多了,才不会一点点就醉。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有进步……”
齐寓抿紧双唇,看着面前摇摇晃晃的洛桐。
他的关注点不同,冷冷地问:“谁灌你酒了?”
“就是……那个人……”洛桐仰头看着齐寓,表情又喜又悲,比哭还难看。
齐寓咬着牙,眼睛微眯,他当然知道阮飒对她使了些手段,但从洛桐嘴里听到却是两回事。
“他把你灌醉了?”
夜风吹着齐寓清冷的嗓音,一字一句地传入了洛桐的耳朵。
洛桐更醉了,眼神开始迷离,望着虚空喃喃道:“他把我灌醉了……第二天睡醒,我难过死了……不想活了,他便给我打了……镇定剂。”
“他妈的,畜生!”齐寓一拳击在树上,眼睛像是要滴出血。
“洛桐~洛桐,你听我说……”齐寓蹲下来稍稍用力捏紧她的肩膀,冲她低声吼道,“都过去了,别再回忆了……”
洛桐抬头看着齐寓,她微微推开他,眼睛里两行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哽咽着说:“不,我要说……我本来不愿意,可我以为……呜……”
她抱着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以为……有了你的孩子……所以,我才同意跟他……在一起的。”
听到这里,齐寓愣住。
就像是晴天里突然一声惊雷,将他整个人都要炸懵了。
他抬手撑了撑树干,才将自己稳住。
“你以为有了我的孩子,所以纵容了他后来对你做的事?你是说,你也想过要和他在一起?”齐寓红着眼睛重复着洛桐的话。
“齐寓,对不起……我真的……真的……真的。对不起。”洛桐哭着忏悔着,她悲恸地耸动着肩膀。
齐寓说不出话来,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洛桐见他这样,更加失控,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抓到指关节发白,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她混乱,她觉得自己不堪。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本心,根本经不起推敲,是那么容易向另一个人屈服。
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残酷地撕裂成两半。
到底,她是被阮飒强迫的,还是自己主动地走向了堕落?
这个问题成了横在他们面前的一道坎,洛桐过不去,齐寓也过不去。
齐寓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以为在那场车祸之后,自己的心就变得冷酷了。
不管再发生什么事,都能够冷静地应对。
甚至,在听到洛桐被阮飒强占之后,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要把洛桐带回自己身边。再慢慢地对付阮飒,直到把他失去的全部都讨回来。
可现在洛桐的话,几乎将他置入了深渊。
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洛桐,也恨自己对洛桐的崩溃感到无奈。
试问,他在洛桐的立场,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在这个男性力量主宰的社会里,他能做得比她更好?
齐寓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胸口的窒闷,并没有因此减少多少。
他依然痛苦得想要杀人。
但面前的洛桐更需要安慰。
他忍耐着上前一步,将洛桐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嘘~洛桐,洛桐你别再自责,你听我说,你没有错,错的是阮飒……”
齐寓抬起洛桐的下巴,他痛苦又坚定地看着洛桐,洛桐的眼睛在夜晚亮的像两颗灿星。
齐寓捧着她的脸,目光像是剑一样射进她心里:“听我说。你是受害者,他欺负了你,不能因为他打了你又给你一颗糖。你就忘记了他一开始的坏。洛桐,你被精神控制了!”
洛桐空洞的眼神慢慢地聚焦,她的目光被齐寓格外认真的表情吸过去。
“你被精神控制了。”齐寓重复地说,“他有罪。永远,永远,也不要帮他说话。你听懂了吗?洛桐。”
夜风吹着泪痕,洛桐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她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
齐寓坚定的眼神,给了洛桐一些底气。
齐寓贴近她的脸,要将每一个词都敲进她的脑子里:“洛桐。永远,永远不要对自己狠心。该狠心对待的是伤害过你的人。记住了吗?”
洛桐止住了哭泣,点了点头。
齐寓牵过洛桐的手,往酒店方向走去,他知道,他的话,她听进去了。
晚上,洛桐有很久都没有说话,她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齐寓给她吃醒酒药,又冲了感冒冲剂,她都一股脑儿吃完。
洛桐变得顺从了,她的小尖牙和小爪子,似乎都被阮飒给拔去了。
齐寓看着她睡着,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手握着扶栏看远方的天际,夜深了,蓝紫色的天空泛着些不知名的亮光。
可是明明天空中月亮被云遮,星星一颗都没有。
这光也许是海面上的灯塔。
齐寓最近的睡眠又开始变差。
他在二十三岁那年患上神经官能症,这是一种让人整夜不睡觉的疾病,有的时候,只有吃了药才能睡上两三个小时。
和洛桐在一起后,他的症状有所缓解。好像抱着她,他就能感到安心。
他抽完了一根烟,散了散烟气,划开手机看了一眼谭会长发来的照片。
这是他找了很多年的一个人。
他已经金盆洗手多年,齐寓搭上谭会长这条线,低价供应他沉香货源,就是为了让谭会长帮忙打探这个人的下落。
如今,随着高端沉香生意的推进,那些出入高档会所的人里头,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出现了。
开了高档会所,转行卖酒,就能把当年做过的事都洗白吗?
那些血债怎么算?
可以用钱洗白的是身份,却永远洗不干净一双沾了血的手。
齐寓又仔细地看了一眼照片,确信他就是他要找的人。
凌晨三点了。
再过两个小时,又该天亮了。
齐寓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阳台的门,安静的空气里传出了洛桐轻微的磨牙声。
他翻身上床从后面抱住了洛桐。
他吹了冷风,身体有些凉,贴上去的时候,洛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摩擦着她的手和胳膊,贴紧了她,慢慢的热量便涌了上来。
洛桐感觉到后背的燥热,翻了个身躲进了齐寓的怀里,齐寓在黑暗中摸着她的脸,在睡梦中同她接吻。
半梦半醒间,洛桐只感觉自己被一股男性力量包围了,她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腰,嗅到胸前熟悉的沉香的味道。
她努力地迎合上去,齐寓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窒闷在此刻消散了一些。
她在他的身边,这样就很好。
痛苦不会立即消失,但它终将被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