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齐寓翻开昨天和蕾雅的合影,看了会儿,心里不是滋味。
蕾雅对他的心意他自然是知道的,法国着名奢侈品品牌的千金,肯为了他的一通电话,不远万里来找他,若说齐寓心里不起一点波澜是不可能的。
但,时过境迁,当初有一点儿意思的时候,齐寓家庭遭遇变故,后来蕾雅嫁了人,据说她婚姻也只维持了半年。
于是阴差阳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齐寓没问,也不想问。
缘分就是这样的东西,你想要的时候抓不住,没有防备的时候,又突然闯进你的心。
以齐寓对蕾雅的了解,她为人大气洒脱,倒不至于因为他和洛桐的关系而伤及彼此的合作项目。
但,昨晚酒吧遇袭的事就不同了。若不能对蕾雅一个交代,不仅对蕾雅不公平,齐寓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是谁,竟敢动他身边的人,和他玩阴的,真当他齐寓是吃素的?
心头掠过一阵烦躁,齐寓微微扯松了点领带,拿起手机刚想给蕾雅打一通电话问问她登机了没有,洛桐的消息正好进来了。
“臭人,为什么不让我出家门?我想出门散步。呜呜呜~”后面还配了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包。
齐寓打了两个字,又往回撤,只笑了笑,又合上手机。
想了想又打开,打了几个字:“叫老公,告诉你为什么。”
洛桐迅即回复:“想得美。”
齐寓低头看了看消息,手指敲了两下座椅,无声地笑了笑。
“老板。前面快到了,车子好像不能进去,只能停外头停车场。”阿邦回头提醒齐寓。
齐寓收住笑容,脸色微冷,说了句:“好。”
车子停下,他整理好衣服,车门拉开,一位身板宽厚穿着罗汉褂的大汉站在车门前恭迎。
他一开口说的是不太流利的汉语:“宋爷让我给你带路。”
齐寓点点头。
阿邦要跟上去,那大汉回头说了句:“宋爷只接待齐总一个人。”
齐寓给阿邦使了个眼色:“你在这里等着,等我消息。”
那是他跟阿邦的暗号,如果两个小时不出来,阿邦就会想办法进来。
阿邦在祠堂门口站住,大汉领着齐寓继续往前走,穿过一个天井又跨过一道门槛进了一间中式客堂。
宋爷坐在主人位,他穿了一身白色绸缎练功服,裤腿扎着,黑布鞋里一双脚板宽阔厚实。
他见到齐寓上前迎了两步,宋爷身高并不高,但体型魁梧,走路沉稳而无声,一看就是练过的。
他伸手和齐寓握了握,齐寓感觉到那一握的气势。他温和有礼地开口道:“听闻宋爷名声在外,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访,感谢宋爷给齐某人这个机会。”
“齐总言重了,都是华人,同根同种,本来就是一家人嘛!”宋爷拍了拍齐寓的手背,请他上座。
齐寓坐下,一身黑色正装,衬得他气质越发冷肃,宋爷不动声色,眼光已将面前的青年才俊细细扫过。
老辈人格外讲究面相,这齐总嘛,浓眉高鼻,轮廓分明,为人正派重感情,但配了这一双狭长凤眼,性格中有偏执成分,应是有仇必报之人。
宋爷在喝茶寒暄之间,已将面前之人判断了个大概——此人,可交。
“齐总今天跑这一趟,不会只为客套寒暄吧,所为何事啊?”宋爷放下茶盏,转头看齐寓。
齐寓微微一笑,说:“宋爷是爽快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说实话,我这次来是想问宋爷讨点生意做做。”
宋爷笑笑,牵动颊边的络腮胡:“这话严重了。齐总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祖上家大业大,谈合作的话,自然是有的谈。只是,听闻齐总主要做的丝麻和茶叶生意嘛!和我宋寨有何生意可做啊?”
齐寓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绸包。
他将红绸布放到红木桌上,铺展开来,里面露出一小截木头,这一小截木头,一接触空气,就有暗香在空气里浮动。
宋爷拾起这截木头看了看,唇边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完了又放下。
齐寓也牵动薄唇笑了笑:“如何?”
宋爷淡定呷了口茶说:“说实话?”
“实话。”齐寓微挑了挑眉,看上去胸有成竹。
“成色不错。一级中的上品。到不了特级。”宋爷微微用瓷碗盖刮了刮碗沿,停下来抬眼看了齐寓一眼,眸中似有定盘星,沉稳有力。
齐寓眼神中掠过一丝不经意的惊讶,又转瞬即逝,姿态谦逊道:“还请赐教。”
“手上一掂、一摸便知。”宋爷捻了一下胡须。
资历摆在那里,宋爷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可无论是气色还是精气神,看着最多也不超过五十,尤其是眉毛胡子油黑发亮。
齐寓沉默片刻,感叹道:“宋爷真乃世外高人,看来我今天这趟来对了。这沉香木已是市面上能觅到的最上乘货色,忽悠些像我这样的外行人倒过得去,要真拿去糊弄懂行的,要闹笑话了。”
宋爷说:“你想从我这儿进货?”
齐寓点头:“是。宋爷,我知您这里只和熟客做生意,今天贸然前来,必是有所准备。”
宋爷呵呵粗犷地笑了两声,说:“那我倒要看看齐总的诚意了。”
齐寓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本票夹和一支签字笔,打开票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又拧开笔盖,迅即在支票簿上写上个数字1,后面是六个零,单位是美元,最后,非常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齐寓。
宋爷又笑了两声,说:“齐总。见过办事爽利的,没见过这么爽利的。你这是要拿钱砸我?”
“不敢不敢。”齐寓收起派克笔,“一百万美金是我的诚意。”
“订金?”宋爷说,“看来这笔货是个大买卖,国内的客户?”
“不是订金。是见面礼。”齐寓将支票递过去,“还望宋爷不嫌弃。”
宋爷拿起支票,仔细看了看,屈起手指在空中弹了一下,空气中发出一记清脆的闷响。
又放回桌上给推了回去,婉拒:“无功不受禄。”
齐寓说:“宋爷一句话就值这个价。岂是无功?”
宋爷皱眉摸了摸眉毛,有些不懂了,这年轻人——人,一表人才;字,苍劲有力;说话,恰到好处;可最绝的是处事做派,潇洒自如得一塌糊涂。
宋爷轻拍红木案:“行。这份厚礼我收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言罢,他与齐寓再度握手,说:“以后若有沉香上的生意有的做。”
齐寓笑:“有您这句话就成了。”
随后,宋爷又叫了那穿罗汉褂的过来,吩咐了两句。
罗汉褂从堂后取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宋爷掀开木匣,里头有两样东西。
一件是沉香手串,另一件是沉香木香炉,看上去均是价值不菲的。
尤其是那香炉,雕琢精细,市面罕见。
齐寓当即便有些受宠若惊。
关上匣子,宋爷执意要齐寓收下:“齐老弟,来而不往非礼也。”
宋爷送东西给自己,是看得起自己,齐寓若再推辞,便不识抬举了,他恭敬地用双手接过,鞠了一躬:“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宋爷又呵呵地笑了会儿,拍了拍齐寓的后背,说:“客气客气。”
事了,转头对着罗汉褂吩咐:“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