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桐想发作又不好发作,抬眼看到宾客们已有些陆续散场,她有些小情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齐寓见她小嘴一瘪,怕又是在介意自己刚才的发言,怕又是在她那“非黑即白”的世界观里打转出不来,若不是赴宴之前的约法三章,现在恐怕早忍不住跟自己辩论起来。
夜已阑珊,远处天空中孔明灯化作深夜里的一颗星。
到了最后的活动环节了。
先前的那些小吃摊和盘盏都慢慢撤离,服务生抖落餐布重新布置了一道,换上了白色的餐布,服务生又推出一辆小车,上面载了不少莲花灯,一件件摆到桌上,那些阔太太便立即围拢过来。
齐寓笑问洛桐:“莲花灯想不想放?”
他记得她先前很惦记这放灯的环节。
洛桐有些犹豫,齐寓推推她,鼓励她:“选一个。”
洛桐在桌前看着各式的手工水灯,主要是莲花形状的,还有圆柱形,还有方形的,竹篾做骨架,宣纸做面,每一个都很精致、漂亮,方形和圆柱形的纸面上用梵文书写着佛经,而莲花的形状又是和佛教有关。
洛桐停在桌前,看着身旁的美妇人将水灯一盏盏选走,她又拿不定主意,回头看看齐寓。
齐寓说:“合眼缘的,就好。”
于是, 洛桐从桌上的一角拿起一盏小小的无人问津的莲花灯。
它比那些繁复华丽的更朴素,比起那些大只的水灯更不起眼。
可就因为它不被人注意,洛桐才留意了它。
拿在手里,她转了转这莲花灯,脸上洋溢出喜悦,就像捧着一个小小的宠物。小鸭子?
齐寓向服务生拿了一盒火柴,对洛桐说:“选好了,去河边放吧。”
水岸边,围着许多女人,放完灯对着幽暗的湖水双手合十,目送完莲花灯一点点被水流推着流进湖中央。
男人很少参与这样的活动,他们点完了火柴,顺势点了一根烟,走到立在草坪上的垃圾箱旁,开始抽烟,看放水灯的女人,看远方渐渐连成片的壮观景象。
他们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是觉得幼稚的?还是觉得不过是妇孺的玩意儿?又或者压根儿不相信命?
齐寓将莲花灯点好,因为莲花灯很小,底座立刻有些灼手。
洛桐要接过去,齐寓提醒道:“很烫,我们一起来吧。”
齐寓让洛桐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一点点将莲花灯放进湖中。
莲花灯转转悠悠不肯走,洛桐着急看着齐寓:“它怎么一直在这里?”
齐寓教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如果愿望能实现,就会漂走的。”
洛桐照着齐寓的样子,做好了动作,齐寓悄悄蹲下来,推了一下莲花灯,莲花灯终于漂走了。
他做好这一切,站起来,又重新做回祈祷的姿势。
洛桐已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愿望“实现”了,兴奋地推推齐寓。
齐寓睁开眼,他看的不是莲花灯,而是洛桐雀跃的样子,他走去从身后搂住洛桐,悄声问:“许了什么愿望?”
洛桐脱口道:“是……”
但看到齐寓,她改口了:“就是那个。”
齐寓低头笑着摇摇头,又说:“那……祝你愿望成真。”
洛桐却不好意思起来。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是不能够的。
其实,她许的愿望,是和齐寓有关。
和她自己无关。
她抬头看齐寓,水光、火光、路灯光,将洛桐笼成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又温柔可人。
齐寓用眼神问:“想说什么?”
洛桐抿了抿唇:“没什么……”
齐寓没再追问,只是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柔声说:“那回家吧?”
齐寓牵着洛桐,转身走向草坪,身后的水灯已渐渐漂远,载着洛桐没有说出口的秘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安静。
也许是夜晚的安静,让人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齐寓回头看到洛桐转过头去的背影,车窗里映出她略微落寞的脸。
他心里有些柔软,又想快一点到家。
可车行到半路上,却开始淅淅沥沥地飘了些雨。
其实从刚才风就停了,闷着潮湿,水灯都漂在一起,挤挤挨挨。
洛桐看到窗外划过的雨线。她又害怕她的那盏莲花灯会不会第一个被熄灭。
她揪着眉头看了看齐寓,问:“下雨了,那些水灯怎么办?”
齐寓安慰道:“佛曰,一切随缘。刮风也好,下雨也好,蜡烛烧完了也好,不会因为水灯的熄灭就浇灭人心中的祝愿。”
洛桐又轻轻地莞尔:“也是。”
渐渐的,雨势越来越大,车子更开不快,车前的雨刮器也越打越快。
车窗隔着外面的喧嚣,雨滴凝聚成线,车窗是隔音降噪的,瓢泼的雨几乎下成了一出默片。
车子像在瀑布中,又像是在海面上,车子变成了船,又好像刚才的水灯。
终于,齐寓将车子小心翼翼地驶进了庄园,又进入车库的辅道上开。
到了车库门口,齐寓用遥控开了好几次车库门都没有打开。
洛桐问:“怎么了?”
齐寓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雨下得太大,遥控的感应有些失灵。”
“那现在怎么办?”
齐寓从车门旁抽出一根长柄伞,他说:“我下去手动开。”
洛桐说:“我帮你打伞。”
“不用。”齐寓说,“你坐着吧。”
洛桐忽然有些紧张:“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车上。”
齐寓定睛看了看洛桐,点头:“好。”
洛桐打开车门,就被雨浇了一身,她赶紧撑开伞,又跑到齐寓这里,齐寓接过伞,两人来到车库旁的手动拉闸。
齐寓用力拽了一下,洛桐将伞举得高高的遮在齐寓头顶,可是雨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哪里遮得住,齐寓用力拽了两下,闸门才慢慢往上移动。
顷刻间闸门上水又哗啦啦倾泻到地上,溅了两人一身。
齐寓接过伞,看着被雨淋湿的可怜人,心疼地送她上副驾驶,自己收了伞又去开车。
车子进入车库,两个湿漉漉的人从车里下来。
水珠挂在洛桐的脸上、发上,她的裤子全湿了,薄薄绸裤贴在小腿上,衣服映出全身的轮廓。
齐寓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湿漉漉,中式礼服贴在身上,冰凉冰凉。
齐寓搂着洛桐快走两步到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宅子就他们两个人,两人快步走着,木地板一路上留下从身上落下来的一地水渍。
到了二楼门口,齐寓打开了房间的门,洛桐狼狈地站在门口对齐寓说:“明天见。”
齐寓忽然一把将洛桐拽进自己的怀里,他紧紧的拥抱着洛桐,两个湿漉漉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两个心跳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齐寓低头吻上她的唇,悄声说:“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洛桐意识过来,想要推开齐寓,下一秒被齐寓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