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桐不服气:“好人会有好报的。”
因为齐寓的话,洛桐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复刚才温柔听话的小女人模样,现在又跟个被刺激的河豚似的,胀着肚皮,每一根刺都竖起来。
齐寓给了洛桐一个禁止的眼神,别过头去看窗外。
今天一天,着实心累。
齐寓很少如此这般去讨好一个女的,一方面他确实对洛桐有点儿那种心思,尤其是两人发生了那一层关系之后。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愧疚。
这是什么变态心理?他也闹不明白,一个女的不为什么目的接近自己,他居然觉得愧疚?
是以,他将二十万一次性给了洛桐,洛桐高兴而知足,也不想要更多,只想把两人的关系处成履行合同。
他倒不如不给这个钱,给完了更打脸:人家根本就对你没那份心……
齐寓想着自己的心事,自动屏蔽着洛桐发脾气的模样。
洛桐气不过,连眼里的齐寓的侧脸都跟着变了味:刚才他心情好的时候,侧颜是微笑的,现在已是嫌弃得只肯露一个后脑勺。
洛桐越想越气。从小,母亲教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吃亏是福”,现如今遇上齐寓,三观被颠覆,洛桐自然不能接受。
可车内空间就这么点儿,洛桐忍受不了安静,又开始翻旧账:“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事事要算计,把人心想得那么坏。”
齐寓看着洛桐生气的样子,不想火上浇油,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却又最终什么都没说,转回头看窗外。
洛桐知道这表情的含义,那天喝酒的时候,他也有这么一瞬,眼里充满不屑,好像和洛桐多说一句都嫌累得慌。
洛桐感到自尊心严重受伤。
沉默了一会儿,洛桐拍前座:“阿邦,停车,我要下车。”
齐寓真忍不了了:对她的包容,她当是纵容?
阿邦刚才受了点惊吓,现在开车分外小心,被洛桐在椅背上一拍,吓得肩膀一抖,差点没扔掉方向盘。
阿邦说:“洛小姐,你有话好好说,我在开车,你这样,会影响我驾驶安全的。”
洛桐只好压住脾气,换了商量的语气:“阿邦,你到前面红绿灯路口放我下来。”
阿邦拗不过,只好把皮球踢给齐寓:“老板说同意,我就同意。”
洛桐咬着牙恨恨看着齐寓,齐寓一脸漠然,沉声对阿邦说:“继续开,没到家不许停。”
洛桐不说话,脸已经憋得通红,到了此刻她已全然想不起来,刚才只是为了齐寓的一句话生气,那句话里含沙射影地骂自己“愚善”。
前面是红灯了,洛桐已经蓄势待发,左手偷偷摸到门把上。
“落车锁!”
比洛桐动作更快的是齐寓的命令。
齐寓这时候顾不了阿邦也在,他不知按了什么键,一道挡板落下来,隔开了前后座。
这架势,是准备要和洛小姐吵架了?
阿邦彻底无语了:这洛小姐的脾气怎么一点就着?
但索性他什么也不用管,专心开车就行了,不然他的心脏也受不了。
好久以前那一枪就是擦着心脏插进左胸,刚才急刹车之后,左胸就隐隐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了。
隔着挡板,洛小姐的尖叫声还是隐隐传过来。阿邦又开始替老板担心:老板这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人,要怎么应付这颗小辣椒?
又一想,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没准他老板口味重。
车后座上,这两人剑拔弩张,尤其是洛桐,她指尖擦着皮革座椅,大概是故意气他。
齐寓看她手上的动作,皱眉:横竖是钱到手了,不用操心理赔的事了?
齐寓觉得自己忍耐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他悠长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生哪门子气?”
洛桐一下子被问得语塞。
想了一秒,她说:“因为你刚才说我蠢。”
齐寓看看她,心想,多少是沾点儿。
他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洛桐说:“说到愚善的时候。”
“盲目对别人好,难道不蠢?”齐寓看着洛桐,相命书上说眼睛里有星星的人,为人单纯,心思外漏,还真是……
洛桐说:“我哪儿盲目了?那人不是受伤了吗?我拿钱给他治病哪儿盲目了?”
“我们的车子没碰到他。他逆行了。”
“就算没碰到,他受伤也是事实,应该帮助他。”
“你或许是对助人为乐,有什么误解。”齐寓不客气地说。
洛桐:“那是因为你没有同情心!”
齐寓看了洛桐三秒。
接下去,齐寓说了一句话,让洛桐彻底哑火了。
“那人是专业碰瓷的。”声调不高,话音却掷地有声。
洛桐双目直直看着齐寓,显然不敢相信。
齐寓说:“要不是阿邦反应快,还有这车的刹车性能好。真能碰上。”
“如果真碰上了,你还这么想吗?”齐寓问。
洛桐扪心自问:如果是专业碰瓷的,她还会同情他吗?
这不可能。
洛桐在做着最后的强辩:“也许……”
“没什么也许。根本就是证据确凿,明摆着的事实。”齐寓打断洛桐的妄想。
齐寓说:“我说三点,你自己想。
第一,这儿是景区,来的车都是有钱人,只有酒店没有住宅,他上这儿来,能拉得到废品?
第二,你看地上的旧家电上还沾着暗沉的血迹,会不会是之前摔倒时沾上的?
第三,为什么偏是右腿擦伤?他和车头右前方相擦,顺势倒下去的话怎么应该是左腿受伤。明显他摔下去的时候做了保护让开了左腿,至于为什么让开左腿,因为左腿有旧伤!
你没见他离开的时候怎么走的?伤的是右腿,瘸的是左腿。演的!”
洛桐又惊又后怕,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以,说你蠢,说错了?”
道理说尽,最后还要踩上一脚,一脚把她只鼓胀的河豚踩漏气了。
洛桐就算再蛮不讲理,她也晓得是自己理亏了。
也晓得,齐寓刚才说的“容易激起他的贪念”、“愚善比单纯的恶更危险”,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齐寓见洛桐被自己凶得双目失焦,心里头又有些难受,抬手将她揽到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是说愚善不好。可我并没有说善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为人单纯有什么不对。”
洛桐觉得大脑快木掉了,即使听出齐寓是在安慰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只能用“哼~”的一下表达情绪。
齐寓倒被气笑了,他捏了把洛桐的鼻子,逗她:“蠢,在我这里是个好词儿。是夸你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