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
裴泽略带倦意。
李潇潇看在眼里,关切道:“三哥可是累了,今晚不如就留在府上,反正这两天海上也没什么事。”
“客房早就给你们收拾出来了。”蔺沨欣然相邀,“你们就住下好好休息休息一下。”
李全德看裴泽。
“不了,我还是习惯了住营帐。”裴泽不看李潇潇,起身道,“你们随意,我回去睡了。”
“等等我,我也回营帐了。”李全德放下茶杯,跟裴泽并肩走了出去,打趣道,“我这个妹妹心里还有你,可你对她,却是半点情分也没了吧?”
“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再无其他。”裴泽表情淡然道,“咱们都过了年少冲动的年纪了,尤其是我,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跟媳妇过日子,没有别的想法。”
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他有媳妇有家,他干嘛还要想别的女人。
他的小媳妇就很合他的心意,平日里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她亲手打点的,就连他爱吃的番椒,她也能拿捏到位,什么菜放多少不会太辣,什么菜得多放点吃起来才过瘾,她做起来都游刃有余。
甚至,就连朝廷上的事,她也能陪他说上几句,她还说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她理解他的急流勇退,也懂得他的抱负和追求,她真的很懂他。
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全德笑笑,正色道:“老三,你跟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的嘛!”裴泽望着面前林林总总的帐篷,淡淡道,“世间不过区区几十载,总得找个自己舒服的方式来安然度过,才不至于枉来这世上一场。”
“你说得没错,人生得意尽须欢嘛!”李全德意味深长道,“我要是能像你这般洒脱就好了,可惜呀,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是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清心寡欲的。”
“做不到清心寡欲,能做到问心无愧也行。”裴泽走到自己的帐篷前,脚步顿了顿,扭头看了看他,“皇上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深知帝王之道,权衡利弊,识人用人也是最有心得,你我有幸碰到明君圣主,是咱们的幸运,凡事过犹不及,将军珍重。”
“可你还是卸甲归田,远离了朝堂。”李全德面无表情看着他,“他若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圣明,你为何要弃他而去,还不是因为他疑心太重,对咱们不放心?”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卸甲归田是因为我厌倦了这些血雨腥风的日子,仅此而已。”裴泽掀开帐篷走了进去,他都听说了,李全德在西北那边占了不少土地,名义上充作军田养兵,实际上大部分的收入都是入了自己的腰包,偏偏他当局者迷,还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实际上,此事已经成了大齐公开的秘密了。
有侍卫捧着鸽子上前禀报道:“将军,京城来信了。”
李全德点点头,大踏步回了自己的营帐,接过纸条看了看,捏着眉头道:“西北那边的地,能退多少退多少,先过了这个风头再说吧!”
侍卫道是。
裴泽和李全德走后,李潇潇很是失魂落魄了一会儿,摸着自己的脸,幽幽道:“蔺公子,我是不是很丑?”
尽管她学会了遮痕术,但裴泽总是知根知底的人,他看到她的脸,只会在意她的伤,而不会觉得她的遮痕术画得好。
“郡主风华绝代,无人能及。”蔺沨看着她,由衷赞道,“我倒是觉得郡主妆容精致,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采。”
“公子真会打趣我。”李潇潇涩涩道,“残花败柳之身,还谈什么风华绝代,难道你没看见,裴三爷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他其实很在意她嫁过人。
尤其是她还生了孩子。
要不然,他怎么会不顾一切地弃她而去,还义无反顾地娶了别的女人。
蔺沨看了看李潇潇的脸,认真道:“若郡主不弃,在下倒是可以试试,帮你研制一个去痕的方子,此方虽然复杂,但所需的药材岛上碰巧都有,最多两三日就能采齐原料,顺利的话,十日左右就能配制完毕,只是因各人肤质不同,成败各半。”
“怎么说?”李潇潇不解。
“有的人用了即可见效,有的人用了则不起任何作用。”蔺沨如实道,“即便见效,也不会立刻恢复如初,至少还得调养半年才行。”
“蔺公子,不管这个方子对我起不起作用,我都愿意一试。”李潇潇忙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行,那明日咱们就去采药材。”蔺沨欣然应道,“能为郡主尽绵薄之力,在下倍感荣幸。”
李潇潇莞尔。
两日后,唐炎再次率大军来袭。
李全德和裴泽二话不说,纷纷率军登船御敌,数百条战船乌泱泱地冲海里驶去。
蔺沨背着竹筐,望着远去的大军,感慨道:“他们不愧是大齐的勇士,我在船上坐一个时辰就浑身不自在,何况是像他们一样还得打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幸好有两位将军护航,要不然,沿海三州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其实我大哥最是善于防守,不善进攻,全靠三哥运筹帷幄。”李潇潇捏着一株草药,踮脚望着渐行渐远的船队,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只要有三哥在,咱们就绝对不会打败仗。”
有他在,她才最安心。
夜里,花椒大汗淋漓地醒来。
才惊觉她做了个梦。
她梦见裴泽在海上打仗,好多人都掉到了水里,她看到狂风巨浪的海面和在巨浪中若隐若现的船队,她不会游泳,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在黑漆漆的海面上飘零的绝望和恐惧,她大喊裴泽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胸口闷闷地,像是有什么在翻腾。
她冒着冷汗坐起来,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放下杯子,胸口又开始翻腾起来,她忍不住跑去浴室干呕了一阵,一个猜忌涌上心头,难道她……
裴泽说那避子药是一个月吃一粒的,他不在家,她就没吃。
上次他们在豫城那晚,她没有任何防护……更是忘记了回来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