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氏羞愧欲死。
自打午后得知甘氏又有了身孕后,她便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毕竟她过门都整整一年了,夫君也除了她,连个通房都没有,她娘家母亲和姐妹们,还都是出了名的好生养,她却至今也没能怀上身孕,换了哪个做婆婆的,能高兴的?
偏偏以前还可以说是夫君碰她少,她怀不上也正常,更怨不得她,毕竟汗水与收获从来都是成正比的。
然自打她出事以来,距今都大半年了,她的身体连太医们都说,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夫君也打那以后,每次休沐回家,都会与她……要几次水,她却至今依然没有消息,不是她的问题,还会是谁的问题?
她如今连个替自己辩护的理由都没有了!
可她自己也很急啊,比谁都急,急得都要疯了,问题是她急成这样了,依然怀不上,她能怎么样呢?
代氏也已做好了婆婆必定近日便会敲打她,甚至是赏人给她的心理准备了,她还想好了,等过了年,便亲自去潭拓寺以最诚挚的心,求一尊送子观音来,早晚磕头上香,亦要尽快去一封信给她娘家母亲,让她务必尽快替她寻些生子秘方……
万万没想到,敲打会来得这般快,这般的不留情面,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来自太婆婆的,连婆婆都不敢有二话——不过话说回来,婆婆本来也没想过要护她,反而对太婆婆此举,打心眼儿里乐见其成吧?
偏她还没有四婶婶的好命,太婆婆说一句重话,四叔都会立时护着四婶婶,这会儿男人也不在家,压根儿远水救不了近火。
代氏想到这里,忙拼命把眼泪都逼了回去,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纵这会儿二爷在家,怕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念头闪过,察觉到手被一只温热细软的手给握住了。
代氏忙觑眼一看,就见握住她手的不是别个,正是甘氏,眼里也是毫不掩饰的真挚的关心与安慰。
代氏心里霎时好受了几分,至少这个家里还是有人体谅她,关心她的,她也为自己刚听说甘氏有孕之初,对她哪怕只是一瞬即逝,但的确存在过的恼怒与妒忌而越发的羞愧了。
上首宣平侯太夫人见代氏都快缩成一只鹌鹑了,有人不好过,她总算好过了几分,继续与宣平侯夫人道:“光给珩儿媳妇调养身体还不够,还得请了太医来好生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才是,亲家夫人不是生养了好几个儿女吗?照理有其母也该有其女才是。”
宣平侯夫人仍是不痛不痒的应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就给珩儿媳妇请太医,母亲只管放心吧。”
代氏则就算有甘氏无声的安慰,依然心再次凉透,浑身上下也凉透了,这当着全家上下的面儿呢,太婆婆与婆婆就真的一点体面也不肯给她留吗?
偏唯一方便说她们婆媳的公公,竟也一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只怕心里也与她们是一样的想法吧?
代氏心里更苦了……
不过她却是误会了宣平侯,他并没有与老娘和老婆一样想,在他看来,儿子儿媳都还年轻,有孩子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急什么急呢,等再过个三五年的,二人还没有孩子,再来着急也不迟啊,何况代氏不能生,纳两个妾来生便是了,多大点事儿?
可他也知道老娘是在借题发挥,迁怒于人,以她的性子,一点儿气都受不得的,如今偏还不能在正主儿身上找补回来,再不让她打其他人身上多少找补几分回来,谁知道回头会做出什么事来?
反正代氏做孙媳的,让太婆婆说几句也没什么,何况本来也是她理亏,毕竟连圣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老娘也没有疾言厉色,只是小小的敲打她一下而已……
所以宣平侯才会选择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
可他不开口,其他人要么是巴不得看好戏的,要么是想开口却实在不便的,也只能都低着头,装什么都没听见了。
万幸宣平侯太夫人又说了没几句,便有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解救了代氏:“禀太夫人、侯爷、大夫人,才五殿下府打发人来说,五皇子妃发动了,现下天色已晚,娘娘不便出宫坐镇了,只好有劳夫人过去帮忙照看一下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宣平侯先道:“五皇子妃几时发动的?可已打发人去请太医了?有没有打发人去白芝堂接人?詹府呢,可已打发人去报信呢?”
那婆子哪里知道这些,结结巴巴的道:“奴婢不、不知道,只听外面的人说,五殿下请大夫人即刻过去。”
宣平侯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怕是白问了,见果然如此,脸一沉,手一挥:“行了,知道了,退下吧。”
随即转向了宣平侯夫人:“事不宜迟,夫人即刻收拾一下过去吧,别让五殿下和五皇子妃久等了,他们第一次为人父母,难免紧张,长辈早些到了,也能早些心安……算了,还是我与你一块儿去吧,来人,备车!”
宣平侯太夫人正满脸紧张的与赵嬷嬷说:“这算着日子,至少还有十几日吧?怎么这么快就发动了?可千万别……”
赵嬷嬷则安慰她:“这头一胎,早几日晚几日也是正常的,您老别着急,更别自己吓自己,何况不都说提前的一般都是男孩儿吗?因为男孩儿性子急,当初您生咱们侯爷……与四老爷,不也都是提前发动的吗,所以您老就只管等着抱曾外孙吧。”
自动忽略了江婕妤就是提前了半个月发动,生的却是位公主之事。
听得宣平侯的话,宣平侯太夫人忙道:“我也一起去,不然在家我也不能安心。”
让宣平侯给驳了回,“母亲还是留在家里等消息吧,这天儿这么冷,路又滑,您如何受得住?只管安心用了膳,再好生睡一觉,等您睡醒后,必定已经有好消息了。”
说完也不等宣平侯太夫人回话,转向了宋钰道:“四弟,白芝堂那边儿,就劳烦你打发人去说一声了,家里你也多费心。”
宋钰忙道:“白芝堂打江婕妤生产起,便随时待命,大哥只管放心吧,家里有我,您也只管放心。”
宣平侯拍了拍宋钰的肩膀,带着宣平侯夫人大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