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再想得阴暗一点,当初母亲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往清风堂塞人,为此还不惜将芷汐给支出城去,等他们回来知道时,已经木已成舟,只怕打那时候起,母亲就在心里默默的算着这一日了吧?
宋钰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了,以免心更凉更冷。
只淡声继续道:“对了母亲,芷汐此番受了惊吓,昨儿便有些动胎气,我呢,又想着清风堂上下是该趁此机会,好生清理一回了,所以打算今儿便送她回娘家去小住几日,等我把家里清理干净了,再接她回来,也省得我以后当值都不能安心,得时刻都担心着,会不会又有人要谋害他们母子?长此以往,我的公务怕也要受到很大的影响了,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宣平侯太夫人能意下如何?
四房才出了这么大的事,范嬷嬷与松香丁香又不是她的人,便是她弄来的,就算大家都信了此番之事乃出于妻妾相争,范嬷嬷亦是早就对颜芷汐怀恨在心,她也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沾不上,一点责任都不用负。
因点头道:“你考虑得极是,你媳妇才动了胎气,是该好生将养一下,偏咱们家人多,不比亲家府上人口简单,倒是更适合将养,那你回头就好生送了她回去吧。老四媳妇,你只管回娘家安心将养几日,等忙过了这几日,我便让钰儿去接你回来,就是钰儿的生辰就在这两日了,你不在家,到底……”
话没说完,宋钰已道:“母亲,才出了这样的事,我哪还有心情过什么生辰呢?您老还健在,也没有我年年都过生辰的理儿,何况生辰年年都有的,哪及得上芷汐腹中的孩子们重要,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当爹呢,就到了那一日,您赏我一碗寿面吃也就是了。”
宣平侯太夫人只得笑道:“你说得也是,那今年你的生辰,便委屈你了,等明年,不,还是后年吧,后年你二十五岁,再好生热闹一番。只是还有一点,你一个大男人,就算你媳妇如今不方便,也不好亲自插手内宅的事,传了出去,让别人怎么说?还是我来替你办了吧,你媳妇儿年轻面嫩,咱们家那些个自诩老资格的下人们,又哪个不是全挂子的武艺,也是时候该把规矩立起来了,你们就放心把事情交给我,管保等你媳妇儿回来时,家里已清清静静,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交给你来办?
那不是得满清风堂的一干人等,比现在更糟糕了?
颜芷汐暗自冷笑着,正要开口。
不想宋钰已先道:“母亲早该颐养天年了,怎么能让您还为我们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您就别管了,我自己能搞定的,哼,连军营里那些个老兵油子,我尚且一顿军棍下去,便能制服了,何况区区几个奴婢?挑几个最不顺眼的打上一顿,自然个个儿都老实了,娘娘赏的又如何,服侍过母亲又如何?照样儿是下人,芷汐医者仁心,我可没那份好心儿!”
顿了顿,又冷笑道:“我中意谁不中意谁,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连母亲甚至是皇上,都不管我的,她们算什么东西,倒管起我的私事来,不如她们的意,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不是在故意离间我们母子姐弟间的感情,又是什么?不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也就是说,人果然还都活着了?
宣平侯太夫人目光一闪,嘴上已道:“话虽如此,到底‘男主外,女主内’,你亲自动手也未免太掉份儿了,你可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杀鸡焉用牛刀?不然,还是让我来替你办吧,到底范婆子算是我的人,那两个贱婢更是我向娘娘求来的,纵你们不会因此与我生分了,不替你们做点儿什么来补救一下,我这心里到底过意不去。”
宋钰却仍十分的坚持:“母亲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您也是一片慈母心肠,谁知道她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您就别管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送芷汐回去了啊。”
宣平侯太夫人满心的恼怒与不安,却又发作不得,只得道:“那你快送了你媳妇儿回去吧,早去也好早回。赵妈妈,包一包燕窝,再把前儿新得的大红袍包半斤,让你四夫人带回去给亲家夫人吃去。”
赵妈妈忙屈膝应“是”,自顾忙活去了。
颜芷汐也忙起身,屈膝向宣平侯太夫人道谢:“又让母亲破费了。”
宣平侯太夫人连连挥手,“快坐下,快坐下,自家娘儿们,老这般客气做什么,没的白生分了。”
顿了顿,继续道:“如今你怀着身孕,精力不济便罢了,等你平安生产以后,可不能再把时间都用在治病救人上,得自私一点,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家里,用在钰儿和孩子们的身上了。就说此番之事吧,固然是因为那三个贱婢人心不足,其心可诛,可若你这个主母花在家里的时间再多点,对家里的下人们了解得透彻一点,御下宽柔并济,更有方一点,也未必就不能避免,不是吗?”
“要知道孝顺公婆,服侍夫君,主持中馈,管理好妾室通房下人们,本就是一家主母的本分,与两个通房就更是有什么可计较的呢,说到底不过猫狗一般的玩意儿罢了,你若想开一点,没准儿也就不会有此番的祸事了,万幸有惊无险,这要是……你这会儿眼泪流干也是枉然了!”
实在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说到后面,话里到底还是带出了几分来。
颜芷汐听宣平侯太夫人的意思,是等不及要给整件事情定性了,让府里的人都知道,此番之祸都是她这个主母失职、不容人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心下又是一阵冷笑。
嘴上已道:“母亲教诲得是,我以后一定会恪尽自己主母的本分,让四老爷再无后顾之忧的。”
宋钰才经了昨日的事,正是越发见不得颜芷汐受半点委屈的时候。不待她话音落下,已沉声接道:“母亲,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要芷汐如何避免?做下人奴婢的忠心事主,更是本分,结果到头来,明明是她们其心可诛丧心病狂,错的反倒是主子没管好,没防备好,主子反倒要看下人的脸色做事,由得下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放哪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只怕她们也正是吃准了主子的这种心态,惟恐事情闹大了,她们固然得不着好,可做主子的,也休想独善其身,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所以我不让母亲替我操心呢,我懒得与她们多说,不服一直打到服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