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给王渺把定远白芝堂的情形大略都说了一遍,末了方说道叶青,“……委实是个天生拿手术刀的,冷静利落得一点不像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比我如今尚且强几分,就更不必说当初刚拿手术刀时了,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家,我与她说了,师叔老早就想收个关门弟子了,她很合适,等师叔回头得空去定远时,她只等着拜师即可。”
王渺不等她说完,已瞪向她道:“我几时老早就想收个关门弟子了?谁说的这话谁去收啊,当师父麻烦得很,我才懒得呢,再说你这个捡来的便宜师侄就已经很麻烦了。”
话虽如此,对叶青又委实颇感兴趣,瞪完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小姑娘真有你说得这么好?好吧,这次离京时我取道定远,去看一看吧,若真有你说得这么好,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那样以后也不用每个地方,都必须芷汐亲至了,这次的事绝不是意外,他做父亲的,不能再给歹人任何以可乘之机!
颜芷汐见王渺松了口,抿嘴笑起来,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人才难得,她惜才,师叔只有比她更惜才的,只盼叶青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接下来几日,颜芷汐又恢复到了之前宣平侯府与白芝堂之间两点一线的作息,只等月初进宫去见房皇后,回禀此行的见闻与收获了。
虽则白芝堂如今有王渺在,她其实没多少事儿可忙,甚至可以不必过来的,然比起待在侯府里,与侯府的人们虚与委蛇,她自然更愿意来白芝堂。
这日午后,颜芷汐刚去病房看完几位新近做了手术的产妇,回到后堂,一杯茶还没吃毕,就有学徒找了来:“县主,外边儿来了位病人,指名要您给她看病。”
这种情况时常都有的,一般都是女人病,不方便男大夫给看,颜芷汐便也没多想,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去。”打发了学徒后,略收拾一番,便去了前面。
果然她日常坐诊的以屏风隔成的小间里,已等着一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见颜芷汐进来,便忙站了起来,显得她的身形更瘦削,身上的衣裳也更空荡了。
颜芷汐忙道:“老人家请坐,您哪里不舒服?”,一面说,一面自己走到案前坐下。
那老妇人见她坐了,方自己也坐了,坐姿却十分的挺拔优美,与她的长相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
颜芷汐不由暗暗纳罕,这样的反差……
正要再说,对方已低声开了口:“四夫人,我不是来看病的,我的来意,您这般聪明,自然一听见我的声音便明白了。”
颜芷汐的确一听她的声音便什么都明白了,倒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找到白芝堂来,看来是真等得很着急了,也就能理解她的坐姿为什么与她的长相穿着大不相符了,她到底曾过了那么些年的富贵日子,只怕比差不多人家的太太奶奶还要强些。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笑道:“我的确都明白了,只不知您是钱太姨奶奶,还是吕太姨奶奶?”
对方脸上便也有了笑容,道:“我是钱氏,四夫人还真有心。”
若对她不感兴趣,对她说的话也丝毫都不动心,又怎么会费心去打探她的来历?可见还是有那个意思的,只不过知道得还不够多,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颜芷汐继续淡笑:“原来是钱太姨奶奶。我也并非有心,不过随口一问的事而已,倒是钱太姨奶奶青天白日的这样进城来,还大摇大摆的来了我们白芝堂,就不怕被人瞧了去,打草惊蛇么?”
钱太姨娘见颜芷汐仍是一脸的可有可无,才松了那口气霎时又提了起来,低声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不被发觉,这一点四夫人完全可以放心。”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本来也与我没什么干系。”颜芷汐语气淡淡的,“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好奇,二伯二嫂知道您在做什么吗?三伯与三嫂又知道多少?嫡庶之间就少有真正一家亲的,若再说得直白一点,彼此跟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也没什么差别,所以,我可不想平白被人当刀使,毕竟只要跨出了第一步,后边儿便身不由己,只能错上加错,一条道走到黑,没准儿还会成为自己一辈子的把柄,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钱太姨娘明白颜芷汐的顾虑了。
也是,换了自己,也会顾虑重重的,婆媳之间再不合,婆婆都那么大年纪了,谁知道还能再活几年,她实在犯不着冒那个险,何况丈夫还本来就是向着她的,再过两年,她也该有儿女,便夫妻间不若如今如胶似漆了,婆婆一样奈何不得她。
那么,自己只能再加筹码,让她看到自己的诚意,答应合作了。
虽然这样一来,冒险的就变成她,可恨了这么多年,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若是在死之前,不能报仇,不能一出心里那口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恶气,她死也不能瞑目!
钱太姨娘想到这里,扬眉笑了起来。
这一笑,一下子让她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眼睛更是波光流转,潋滟得能吸人魂魄一般,然后缓声开了口:“四夫人的顾虑换了我也一样会有的,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我索性再多告诉您一些,让您进一步看到我的诚意,再让您来决定要不要合作吧。”
颜芷汐点头笑道:“愿闻其详。”
心里很是惊讶于钱太姨娘的忽然转变,仅仅一笑,便能有这样的风情,让人一下子忽略了她满脸的皱纹与满头的白发,也忘了她的年纪,年轻时有多漂亮,可想而知。
不怪当初会被宣平侯太夫人选中,说什么也要抬了她做姨娘,与自己的婆婆打擂台了。
钱太姨娘已淡声继续道:“这次的事二老爷二夫人与三老爷三夫人都不知道,我和吕姨娘当初虽是对手,这么些年的相依为命下来,也早前怨尽消,成为谁也离不开谁的姐妹了,我们也不欲连累自己的儿孙,他们已经够不容易了。但我时常与二老爷二夫人都有往来,吕妹妹也一样,大门上的董大力和二门上的王婆子便是替我们行方便的人,四夫人只要拿了他们,报到太夫人面前,便能让我们和二三房都没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