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璟妍的嫁妆一共四十八抬,还抬抬都沉甸甸的,当初她嫁进卓家后,是一得了闲,便带着云绣石嬷嬷等人分门别类,登记造册的归置,屋子也是一点一点按她自己和打听揣测来的卓泉的喜好习惯慢慢的布置,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算是觉着收拾规整得差强人意了。
如今要全部清点收捡打包,自然不是一时三刻间,就能弄完的。
以致颜成广带着石嬷嬷和颜家的管家,并闽嬷嬷等好几个精明能干的管事妈妈忙活到第三日上,才算是将颜璟妍的嫁妆全部清点好,足足装了十几辆车,逶迤着从卓家都拉走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人的,何况之前两家去应天府衙办理和离文书,同样瞒不住人。
于是连日来,卓家的新科探花郎竟与妻子和离了,便成了京城最大的新闻。
关键二人才成亲半年的时间,没想到世事变幻如此之快!卓探花本是光无限,春风得意,前途无量,颜家却在几个月前落败了,不止家里再无一个官身,还名声烂得一时无两,那颜家大姑奶奶便该越发抓紧了卓探花,越发小心翼翼的做人,以免沦为下堂妇,把自己老天保佑才侥幸得到了手里的富贵与尊荣都抓紧了才是,不然凭颜家如今的处境名声,她就是个天仙,也休想嫁进卓家。
可她偏偏与卓探花和离了,重点竟是和离而不是休妻,那便应该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这是为什么?她猪油蒙了心不成?
太不合理了!
更不合理的,却是卓家竟然同意了她和离,这样丢尽卓家和卓探花脸面的事,卓家怎么就会同意了呢?
除非是因为卓家心虚理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不得不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同意和离,那便解释得通了,可卓家到底是做了什么过分事亏心事呢?
一时间是众说纷纭,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此事。
有知道颜璟妍之前有了身孕,孩子却近来掉了的,就想得更多了,颜家如今摆明配不上卓家,颜家大姑奶奶也摆明配不上卓探花了,那她的孩子偏在这时候掉了,就实在让人禁不住不怀疑了……指不定,卓家就是在此事上,让颜家给抓住了把柄,才不得不同意和离的?
士林间话就说更难听了,纷纷指责卓家落井下石,卓泉无情无义,与之前的颜家和颜孝文又有什么差别?
卓大人为官多年,政敌自然不少,比起士子们只是嘴上义愤一番,更要命的还是竟有御史弹劾卓泉和他,说他们父子‘德不匹才,治家无方’。哪怕卓家及时放了风声出去,卓泉与颜璟妍和离,是因为二人命格委实不和,当初成亲前合八字时,出了岔子,误合成了二人乃天作之合,以致二人婚后都多病多灾的,所以才忍痛和离,颜家不但没反驳此话,反而证实事实的确如此,两家是和平和离,依然不管用。
把卓大人气得又砸了卓泉一个茶盅,臭骂了卓夫人一顿,卓夫人则又吐了一回血,身体也越发的虚弱了。
至于卓泉,这样的结果本来就是他的预料当中,倒是很平静,只是看到因为颜璟妍嫁妆都搬走了,而显得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他心里有多苦涩与空落,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颜芷汐听到的版本,却还有后续。
议论猜测鄙夷卓家的人当然不少,说颜家‘活该’的人也不少,同情颜璟妍,说她傻,若是换了他们,哪怕死也要死在卓探花夫人位子上的人亦不是没有。
可更多的,还是欢欣喜幸,觉得自家终于有机会把女儿嫁进卓家,自家终于有机会得到一个探花郎女婿的跃跃欲试的人。
没办法,谁让卓家门第摆在那里,卓泉的条件也摆在那里呢,哪怕有颜璟妍这个前车之鉴,依然多的是人前仆后继,他们家可不像颜家多行不义必自毙,说败就败,他们家的女儿也不像颜家大姑奶奶那般的命薄福薄,探花夫人的位子一旦坐上了,自然能坐得稳稳的,谁也休想将她拉下来!
于是媒人争相登门,把卓家门槛都快踏破了。
颜芷汐想着,不由暗暗摇头。
一块香喷喷的肥肉摆在眼前,谁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去吃呢?只是吃下去后能不能消受,就得亲自试过的人才知道了。
说来卓泉越来越让她觉得可叹而不是可恨了,只盼他以后能找到真正适合他的另一半吧!
亦连林老太太与林大太太林二太太知道了这个结果后,都忍不住感叹:“分开来看,都是好的,只可惜不合适,终究也是有缘无分。”
还有一句话婆媳三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口,至少卓泉人品比颜孝文强多了,若颜孝文这些年能这样,萱儿小姑得少吃多少苦头?得亏老天垂怜,赐给了她一个好女儿……
宣平侯太夫人与夫人知道此事后,婆媳两个倒是难得又有了一样的看法与感想,那就是深恶痛绝。
合着和离这事儿也上瘾的?
年初林氏才和离了,如今颜大又和离了,这才短短几个月呢,她们不觉得丢脸的吗,她们不觉得丢脸,她们宣平侯府还觉得丢脸呢,也是,她们的名声本就已经烂大街了,当然无所谓更烂,可他们宣平侯府却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凭什么要受他们的连累?
还不都是颜芷汐那个贱丫头给害的,偏自家的人也不争气,真是气死她们了!
只一时间婆媳俩都找不到由头把这口气撒出来,只能暂时憋在心里罢了。
颜芷汐自不知道宣平侯太夫人婆媳在想什么,纵知道了也不在乎,错的又不是林氏和颜璟妍,更不是她,她们有什么可羞愧可见不得人的?
她很快又去看了颜璟妍一趟。
颜璟妍身体和气色都越发好了,颜芷汐到时,她正由云绣陪着,在院子里的树丛下坐着晒太阳。
瞧得颜芷汐进来,她立时满脸的笑,招手道:“二妹妹,你来了,快过来坐,热坏了吧?云绣,给县主上一碗绿豆汤来。”
颜芷汐上前仔细打量了她一回,方笑道:“大姐姐看起来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呢。”
“我自己也觉得好多了,大抵是心里彻底轻松了吧?”颜璟妍笑着再次招呼颜芷汐坐,待她坐下后,继续道:“不过二妹妹还是给我诊个脉,看要不要再开新的方子,不然就给我开两张滋补的方子吧,不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我又如何跟着二妹妹学习治病救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