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颜芷汐便出门了。
在离颜府不远处一座茶楼的一个包厢里坐定后,便打发了人去颜府请颜成广来。
其时颜成广正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石凳上发愣,妹妹为什么会落胎,个中细节他虽不清楚,本质的原因他却是知道的,不外乎他们颜家落败了,妹妹再没有强有力的靠山了,所以各路神仙作践起她来,也更肆无忌惮了。
都怪他没用,要是他今科能够高中,那些人多少也会有几分忌惮,妹妹的日子也多少总能好过几分,还有卓泉那个徒有才华没有品德的家伙,也定会多少敬着妹妹几分……
因为懊恼与心痛,颜成广整夜都没能合过眼,若不是颜孝中下了死命令,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他只能待在家里念书,一步都不许踏出家门,他早去卓家狠狠揍卓泉一顿了。
所以接到颜芷汐的人辗转递到他手上的便笺才看了一眼,颜成广便决定要出门去见颜芷汐了,旁的是非恩怨且先不论,在为颜璟妍好这件事上,颜成广相信颜芷汐的心定是与他一样的。
于是在茶楼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后,颜芷汐终于见到了瘦了一圈,眼圈发黑,整个人的气质却比以前更沉稳内敛了许多的颜成广。
待颜成广落了座后,颜芷汐一面示意小寒给他斟茶,一面开门见山说了自己找他的目的,“……大姐姐说颜大爷自来疼她,一定舍不得看她继续痛苦绝望,所以才让我代她走了这一趟,但她也说了,此事不容易,一个不慎,将来还会影响到颜大爷的前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颜大爷不愿帮她,她也不会怪你,就当她错看了你这个哥哥也就是了,所以到底要怎么做,颜大爷自己选吧。”
颜成广面无表情的听颜芷汐说完,方勾唇讽笑起来:“后面的话,不是妍儿说的,是县主自己加的吧?县主也不必激我,连您一个外人,尚且这般的仗义无私了,我做亲哥哥的,难道会连你都不如不成?劳县主转告妍儿,我会尽快去见卓泉的,等探过他的口风后,我再回去设法说服家父家母,再是少年探花前途无量又怎样,让我妹妹这般的痛苦与绝望,那他便什么都不是,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我妹妹能跳出火坑,重获新生的!”
不就是大归吗,什么大不了的,他难道连自己的妹妹都庇护养活不了不成?
他也没什么可惧怕卓家的,只要他足够强大,有真才实学,便是卓家只手遮天,也休想阻挡他振翅高飞,何况卓家还没强大到那个地步,他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颜芷汐闻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长气。
总算颜璟妍没有看错自己这个哥哥,她也没有看错颜成广,只要他肯站到颜璟妍一边,她们便怎么也能多几分把握了。
时间紧急,颜芷汐既说完了正事,也就不打算久留了,颜璟妍还等着她,她也放心不下她的身体,得尽快赶去卓家才是。
“二妹妹……”
却在走出几步后,让颜成广给叫住了,“虽然我更该称呼你为‘县主’,这一声‘二妹妹’,就当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吧。二妹妹,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也请你把这声‘对不起’,带给二婶和过些日子回京来的林家的每一个人,虽然这声对不起,更该由祖父和我父亲来说,而这三个字,也什么都挽回不了,但的确是祖父和我父亲,还有颜家欠二婶与林家每一个人的。”
颜芷汐没有回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有颜成广这样的子孙,颜家将来一定会再次中兴的,这样也挺好,至少颜家下一辈的女孩儿们,应当不会再重蹈颜璟妍的覆辙了,真的挺好的,她就是个俗人,爱看的,终究还是冤有头债有主,无辜之人皆大欢喜的结果。
“我会把颜大爷的话转告给我娘还有我外祖母舅舅们的,告辞。”颜芷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去了。
剩下颜成广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久违了的轻松。
但随即他的眉头便又皱紧了,要怎么样,才能说服父亲与母亲同意妹妹大归呢?
卓泉的条件实在太好……可攘外必先安内,得先自家人统一了战线,才好一致对外!
颜芷汐赶到卓家时,大太太与卓泉仍坐在厅里,脸色都十分的倦怠灰败,也不知是不是就这样干坐了一夜?
大太太应当不至于,卓泉可就说不好了。
卓夫人也再次出现在了花厅里,脸色同样不好看。
不过瞧得颜芷汐来了,却是第一个起了身,“县主来了,还请快进去瞧瞧泉儿媳妇吧,她不肯见我和亲家太太,也不肯见泉儿,可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再怎么怄气都于事无补了,还请县主多劝劝她,
不管怎么说,先放宽襟怀养好身体,只要身体好了,以后孩子一定多着呢,县主说是不是?”
心里却是把颜璟妍骂了个臭死,自己没用,保不住孩子,如今倒还拿起乔来,当她是谁呢?
偏儿子忽然间猪油蒙了心一般,就在厅里守着她,只差废寝忘食了,儿女情长得哪还有一点探花郎的样子,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聘这样的狐媚子做儿媳!
颜芷汐淡淡笑了笑:“卓夫人别急,我这就进去瞧我大姐姐。”
说完不给一脸着急,明显也有话要说的大太太开口的机会,亦当没感觉到卓泉祈求的目光一般,径自进了颜璟妍的内室去。
颜璟妍已经醒了,吃了药将养了一夜,关键是心里多少有了希望,她的精神与气色看起来都比昨儿要好些,但脸色仍是惨白一片,人也瘦了一圈。
颜芷汐先上前给她把了脉,见她脉象比昨儿平缓有力了些后,方与石嬷嬷等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陪着大姐姐即可。”
石嬷嬷几个从昨儿到现在,一直都觉得自家姑娘怪怪的,二姑娘也怪怪的,可很多事都不是她们做下人的能问能管的。
只得屈膝应了“是”,满心不安的鱼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