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先是户部送来了皇上赐给林家,以示皇恩浩荡的千两黄金,再是颜家送来了赔偿的五万两银子,蔺氏与颜芷汐母女两个,因此前所未有的宽裕起来,虽然这份宽裕,她们都打心眼儿里不想要。
颜家来送银子的,却是蔺氏和闽嬷嬷。
二人看起来都憔悴得很。
也不怪她们憔悴,颜家这几日都乱得很,她们要帮着大太太打理这处理那的,当真是身心俱疲,怎能不憔悴?
颜老夫人最终到底还是忍痛拿了两万两银子出来,可就算如此,赔偿的银子也还差一万八千两,只能卖地卖铺子了,偏偏也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落井下石,但也是在预料之中的,颜家的庄子铺子开的价,都让人给生生压了一半下去。
就这样,买方还表现出一副可买可不买的样子。
大太太无奈之下,最终也只能贱价卖了两个庄子两个铺子,再加上自己贴了三千多两银子进去,三太太也打发人送了一千两来,才算是堪堪凑够了五万两。
家里都困难到这个地步了,自然是能省的都要省,能减的都要减了,以致短短数日,颜府的下人便卖了十之六七,内院外院合起来,只剩下四十人不到。
蔺氏与闽嬷嬷因此日日都要面对好几拨人的哭求磕头,好些人为了能不出去,连头都磕破了,闽嬷嬷还罢了,到底年纪大些,心肠也硬些,蔺氏却面薄心软,哪里见得这副景象?
每每见过之后,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总算到了今日,人都卖得差不多,把五万两送来县主府后,颜家便可以关起来门,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了。
蔺氏待颜芷汐着人清点过银子银票后,便提出告辞了,她实在羞愧得紧,一刻也没脸再在县主府多待下去了。
亦连闽嬷嬷明显一副欲言又止,还不想走的样子,她也视而不见,淡淡说了一句:“闽嬷嬷,我们走吧。”当先出去了。
闽嬷嬷没有办法,只得跟了出去,待上了马车后,便低声说道:“大奶奶方才何以不让老奴说话?大姑奶奶自来与县主要好,县主再怎么绝情,也不至于对大姑奶奶绝情,何况我们只是想请县主得了空,去卓家看望一下大姑奶奶,让大姑奶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而已。”
大奶奶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当真小姑子不是亲妹妹,自然用不着心疼是不是?
蔺氏一看闽嬷嬷的样子,便能猜到她正想什么,道:“如果县主真有那个心,不用我们说什么,也会抽空去看大妹妹的,何况大姑奶奶如今有孕在身,就算咱们家今非昔比了,孙子却是卓夫人亲生的,卓夫人怎么可能对大妹妹不好?反倒是让卓夫人知道了县主是我们求去给大姑奶奶撑场子的,才是弄巧成拙了。”
闽嬷嬷闻言,沉默了片刻,方又道:“大奶奶说得对,孙子的确是亲家太太亲生的没错,可若亲家太太不停的给大姑奶奶进补,弄得最后孩子太大,就算有县主在,万一也……这种事是完全可能的,尤其如今咱们家还大不如前了,不然太太和老奴也不会这般着急了,若县主去了,借县主之口发了话该给大姑奶奶怎么补身体,自然要好得多。”
一席话,说得蔺氏不说话了。
想到了当初自己有孕时,自家婆婆给自己进补起来,可是从不含糊,压根儿没考虑过将来万一孩子太大,生不下来的……不怪她如今担心,原来自己也做过这样的事,果然当娘的心与当婆婆的心,亦是大不一样的。闽嬷嬷见蔺氏不说话了,她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立刻便猜到她想到了什么,忙赔笑着补救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太太和我在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呢?卓夫人当初可是很喜欢大姑奶奶的,就算没有太太喜欢大奶奶那么喜欢,也差不了多少了,总不能一下子全变了吧?但卓老太太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还不知道,她会趁此机会,怎生给大姑奶奶气受呢……”
颜芷汐与蔺氏自然不知道蔺氏与闽嬷嬷说了什么,大太太又在担心什么?整整五万两银子,还有黄金千两,一直放在家里,可不安全,尤其她们的突然“发达”,可是人尽皆知的,那就更不安全了。
所以母女两个商量过后,除了备用的两三千银子,剩下的都让她们给存到了钱庄里,等待林老太太和两位林舅舅回京后,再取出来,交给他们,由他们来安排处置。
这样忙了几日,殿试的日子到了。
卓泉果然不出所料,点了探花,簪花游街时,也因为他在一群新科进士里最年轻最英俊,惹得人人都交口称羡不说,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更是两颊通红,当真是出尽了风头。
颜芷汐自然也知道了,不由暗暗替颜璟妍着急起来,丈夫这般出息风光,夫家也眼看要越来越兴旺,娘家却身败名裂,一落千丈,她的日子,怕是好过不了吧?
她想了想,决定次日亲自去探望一下颜璟妍,旁的且不说,能陪她说说话儿,解解闷儿也是好的。
于是次日一早,颜芷汐便坐车去往了卓府。
卓府门房不防普宁县主会突然到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贵客总不能拒之门外,于是门房的人忙分作了两拨,一拨飞奔去了里面报信,一拨则殷勤的下了门槛,迎了颜芷汐的马车进大门。
如此等到颜芷汐的马车抵达卓府的二门时,卓夫人已经领着人迎在那里了,一见颜芷汐下车,便忙笑着迎上前行礼:“普宁县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县主千万见谅。”
颜芷汐忙笑着还了礼:“该我请夫人原谅我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才是。”
卓夫人笑道:“县主这样的贵客,我平日求还求不来,巴不得每日县主都能不请自来呢……县主请屋里去坐。”
心里却是惊疑不定,不知道颜芷汐到底来干嘛的,总不能真与自家儿媳姐妹情深,都把颜家给治成那样了,姐妹两个还能与以前一般的要好,彼此心里都毫无芥蒂吧?
不过就算她是真为颜氏撑腰,让他们家知道,颜家虽倒了,颜氏却还有她这个妹妹来的,也没什么可怕,她儿子都是探花郎了,前途不可限量,自家也并没有薄待颜氏,用得着怕她区区一个县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