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本来只是想着不好让蔺氏的笔迹外传的,听完宋钰的话,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宋钰的话大有道理,因点头道:“那就这样送去应天府吧,希望真能如你所言。”
说到底,她们母女如今能依仗的,也只不过是皇上的一点愧疚与恻隐之心而已,悲哀自然是悲哀的,甚至可以说是另一种变相的嗟来之食,可人生来便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世道也是弱肉强食,她们又能怎么样呢?
宋钰见颜芷汐明显情绪不高,忙握了她的手,柔声道:“芷汐,别去想不好的方面,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吧,比如皇后娘娘与奉恩侯太夫人在这件事上,至少都是心存善意的不是吗?我原本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皇后娘娘肯帮你的,都坐到皇后那个位子上了,善心与恻隐之心,早不会轻易就动了……总归,咱们慢慢儿来。”
颜芷汐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嗯,先把状子递了,等待出了结果后,再打发人去把外祖母和舅舅们接回来,一步一步来吧。”
就是不知道宣平侯太夫人与贤妃知道她娘状告颜家的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不管怎么说,和离在世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她的母家与父家对簿公堂,更是少不得要沦为满京城的人茶余饭后谈资的……且随她们怎么想吧,她如今是统统顾不得了!
宋钰离开县主府后,便亲自跑了一趟应天府,把蔺氏的状子递到了应天府尹手里。
见应天府尹时没有避人不说,出了应天府后,更是在别人问起自己来应天府尹有何贵干时,示意景冒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半点也没有压低声音。于是蔺氏状告颜老太爷和颜家当年陷害林尚书,害得林尚书含冤而死,林家也一家被流放,如今她终于找到了证据,所以希望应天府尹能还林尚书和林家一个公道,也请应天府尹能判她和颜孝文和离之事,便很快在小范围之内传开了。
这样的事情,可是把豪门大户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部囊括了,时间也正合说书人们最爱用到的“十八年前”、“十八年后”之类的八卦,谁不爱听,谁又不爱传?
以致次日才过了午时,便已一传十十传百的,传进了颜府去。
其时大太太正与蔺氏商量晚间给颜成广熬什么补汤才好,“……乌鸡栗子虫草汤前几日才喝过了?那今晚就枸杞老鸭汤吧,记得仍要把上面的油都刮干净了,再给他喝,虽说已经考完快十来日了,他看起来身体已将养得差不多了,精神也好了,但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整整九日呢,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过来的?不会也不会都说考一次试与脱一层皮没什么两样了,关键是这次不给他养好了,谁知道下次……呸呸呸,看我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当然不会再有下次了!”
却是颜成广才下场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一考连着九天,饶他素来身体还不错,之前考举人时,也算是有经验了,强撑着出了考场后,依然是被下人抬回家来的。
把大太太心疼得什么似的,连日来的头等的大事,便是给颜成广滋补身体,好把他的元气都给补回来。
蔺氏自然也心疼丈夫,闻言忙笑道:“娘放心,我都理会得,等大爷会友回来,一定会看着他把汤都喝下去的,回头大爷还要殿试,还要甄选庶吉士呢,不养好了身体可不行。这回可一定得高中状元才是。”
这话大太太爱听,点头道:“状元什么的就不去想了,要是能中个探花我就谢天谢地。总归你理解就好了。我就担心你妹妹,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怎么照顾姑爷?”
卓泉也是与颜成广一同下的场,若此番郎舅两个都能高中的话,便是今科最年轻的两位两榜进士了,还是大舅子与妹夫的关系,怎么着也将是一段佳话了!
蔺氏笑道:“妹妹一定是知道的,就是她不知道,亲家太太也一定知道,娘您就等着儿子女婿一道高中,成为今年满京城最让人羡慕的人吧!”
说得大太太越发的兴奋起来,道:“若郎舅两个此番都能高中,你妹妹再尽快怀上身孕,给我生个小外孙,那我就真的是别无所求了。说起来你妹妹成亲也快三个月了,怎么还没好消息呢……”
话没说完,闽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面跑一面还嚷嚷着:“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大太太被扫了兴,脸立时沉了下来,没好气的斥道:“你跑什么呢?又嚷嚷什么,成何体统?按说你也是在我身边儿服侍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怎么反倒越老越没规矩了,越老越不稳重了,果真是老糊涂了吗?”
闽嬷嬷被骂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却顾不得行礼也顾不得认错,急声说道:“太太,是真个不好了,二太太她、她、她递了状子到应天府去,状告老太爷和咱们颜家当年陷害林尚书,害得林尚书含冤而死,林家被流放这么多年,请求应天府黄大人能判她与二老爷和离,再就是还林尚书和林家一个公道……”
“什么?”大太太哪里还听得下去,等不及闽嬷嬷把话说完,已猛地站起来,尖声打断了她。
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内心则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林氏她凭什么状告他们颜家,他们颜家素来待她不薄,待林家也不薄……不对,应天府黄大人居然真就接了她的状子?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老爷也说不会有事的吗?怎么会这样?
自家就算不会被定罪,这一次只怕也少不得真正的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了吧?
各种念头走马穿花般的纷乱闪过间,大太太听见自己再次尖声开了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打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知不知道这些话乱说乱传不得的,再敢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念多年的主仆情分!”声色俱厉的样子,唬得闽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太太,这么大的事,奴婢怎么敢乱说乱传啊,实在是听说大街小巷都已传遍了,奴婢还听说,二太太是昨儿递的状子,从昨日到今日这么长的时间,京城又只有这么大……太太还是快请了老爷回来,商量一下对策吧,若能赶在应天府传唤堂审之前,让二太太撤回状子去,还能说只是误会一场,反之,可就后果不堪设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