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能想到的，宋钰自然也能想到，还想得更多，更深一些。
如今看来，当年颜老太爷应该能在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左右逢源，搅得原本就从未停止过明争暗斗的兄弟两个越发的水火不容，直至终于以那样极端的方式同归于尽了不算。
他真正效力的，或者说他的身后，明显还有第三方势力，那方势力隐藏在幕后，最终坐收了渔翁之利，成为了真正的赢家。
否则解释不了为何那件事之后，什么曾侍郎管郎中申少卿都不在了，当年追随先帝二皇子的大臣也是倒了个遍，却唯独颜老太爷父子毫发无伤，还在短短几年内，颜孝中与颜孝文要么中了进士，要么中了举人，兄弟齐齐入了仕，还官运亨通，升迁快得让人侧目……显然是颜老太爷效力的那第三方势力，所给予的回报。
只可惜颜老太爷天不假年，才“成功”了没几年，便一命呜呼了，不然他入阁拜相必定是板上钉钉之事，颜家乃至如今朝堂的局势，怕也得是另一番光景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径，所以降下了报应来，不但让他自己壮志未酬身先死，还让儿子不成器，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更是眼前就要因为颜孝文的原因，连累整个颜家了，颜老太爷在九泉之下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可这样一来，当年他身后的第三方势力是以谁为代表，最终他效力的人是谁，也是不言而喻，再要追究当年的事，为林尚书平反昭雪，只怕就不是之前他们想象的那般容易的事了。
关键得看皇上是个什么态度，愿不愿意给林尚书平反，愿不愿意惩罚当年陷害林尚书的人，甚至，愿不愿意重提当年的事。
如果皇上不愿意给林尚书平反，甚至连当年的一个字都不愿意听，那别说什么平反，什么接林家老太太和舅舅们回京了，连宋钰自己和颜芷汐，都将处境堪忧，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宋钰想着，并未松开颜芷汐的手，又问起小顺子来：“可林尚书当年又是怎么被卷进去的？你还知道多少？如果我要你作证当年林尚书是被冤枉的，你敢吗？”
就凭小顺子的这点证词，远远不能替林尚书翻案，还得有更实锤的证据才成，不然就算时过境迁，皇上愿意给林尚书和林家一个在他看来可以接受的交待，或者说是迟来的公道了，也得能服众才是。
小顺子忙道：“小的自然敢的，小的也知道当年是颜侍郎陷害了林尚书，因为那次小的被人追杀，实在跑不动了，只能一动不动的趴在草丛里时，除了听说了先帝二皇子也对那位颜大人礼遇有加以外，还听那追杀之人说起了颜侍郎出卖林尚书之事。”
“说他居然连自己的亲家也不放过，明明就吃了人家的肉喝了人家的血，还偏偏要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立即雪中送炭的为儿子娶了林家的女儿进门不说，还四处奔走替林家打点，为此几日间便在满京城名声好得不得了，要不都说什么什么屠狗，什么无情读书人呢……我当年只略微跟着干爹学了几个字，原话本就说不圆，何况还过了这么年，但那两个人的神情语气，都对颜侍郎颇为鄙视与不屑就是了……”
颜芷汐咬牙忍气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冷声打断了小顺子：“原话是不是‘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总是读书人’？”
因为祖父，哦不，因为颜老太爷早早就去了，他去之前，对自己母女也不坏，所以颜芷汐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他，也算是对死者的尊重，只可惜如今看来，无论她如何有意无意的回避，事实都摆在眼前。
也是，没有颜老太爷这个一家之主运筹帷幄，光凭年轻时候的颜孝中与颜孝文两个愣头青，能成什么事儿？也断然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颜老太爷作为一个政客，是绝对合格的，也绝对成功的，甚至可以用“枭雄”两个字来形容他了。
如今看来，甚至当年娘与颜二老爷定亲之事，只怕一开始都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外祖父，所精心设计的长久的圈套。
颜芷汐如今完全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颜老太爷，譬如刘邦，为了所谓的大业，连父母妻儿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的，再譬如曹操，更是“宁可我负天下人，决不叫天下人负我”的……颜老太爷只是陷害自己的亲家，踩着自己亲家的血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只可惜他斗得过人斗不过天，壮志未酬，人已先死了，更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虽死了，他的子孙后人们却都还在，那他当年作的孽，自然也要“父债子偿”，全部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小顺子见颜芷汐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忙道：“对对对，就是这句话，我就知道贵人一定知道……不过，敢问两位贵人是林尚书的什么人……”
为什么事隔这么多年了，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查探当年的事，想替林尚书翻案？回头别不会案没翻成，反把他们自己给卷了进去，也把他给再次卷了进去吧？他虽然活得从来都不好，却也还不想死。
不过见颜芷汐一脸的冷若冰霜，宋钰则是目光沉沉饱含警告的看了过来，到底还是吞了一口唾沫，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心知事到如今，可不是他想退缩，就能退缩的了，惟有跟着眼前这两位贵人一条道走到黑，赌一把，但愿别被带到坑里去！
宋钰见小顺子不敢再多说了，方冷声道：“我们是谁，你就管不着了，只管听从安排，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即可，事成之后，余生衣食无忧，老有所依，都不是问题！”
说完低声与颜芷汐道：“芷汐，我们先出去吧？”说完不待颜芷汐点头，已拥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去，好在颜芷汐并没有反抗，很顺从的任他拥着自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