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昔与那景七忙各自应了,分头忙活起来,梁令宁与景冒则依言死死按住了颜芷汐的双手。
宋钰吸一口气,确保她彻底动弹不得后,方艰难的伸出手,握住了箭羽。却没有立时就拔,而是柔声问颜芷汐:“芷汐,回京后我们就定亲怎么样?其实我更想直接成亲,届时我们就半个月住在府里,半个月住在你的县主府,让我母亲和太太都能得享天伦之乐,你说好不好?我还想要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惜至少也得三五年后,我的这个愿望才能全部实现了,我连咱们儿子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你要不要听听……”
确定颜芷汐的注意力已被自己转移了大半后,忽然狠心一用力,没入皮肉里的箭矢便立时整个儿被拔了出来,带得伤口周围越发的血肉翻飞,汩汩的鲜血更是流水一般,看得人胆战心惊。颜芷汐本来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因为剧痛,整个人忽然弹了起来,但随即又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于是只能将身体绷得发紧,惟有纤细的脖子在无力的挣扎着,嘴里也在痛苦的呜咽着,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景冒与梁令宁都看不下去了,手上都沾过血和人命,早已杀人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二人,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的心能脆弱到这个地步。
宋钰倒还勉强保持着冷静,一句一句的在下着命令:“酒……金疮药……白布……”
景冒与梁令宁都是心下一松,又禁不住佩服宋钰,尤其是梁令宁,要不提起宋将军来人人都钦佩赞叹呢,光这份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冷静与沉着,便是他生平之所未见了。
梁令宁想着,抬起了头来。
然后,便整个儿呆住了。
因为他看见宋钰在哭,手上沾满鲜血、小心翼翼忙个不停,脸上表情也异常克制冷静的人,眼泪却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梁令宁如遭雷击,原来不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而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能让宋将军这样的人都落泪如雨,可见他的心此时此刻已痛到了什么地步,也可见他对普宁县主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颜芷汐挣扎呜咽了一阵后,终于再撑不住两眼一翻,没了意识。
鄢昔在一旁见了,唬了一跳,忙哭着喊道:“宋将军,芷汐她、她这是……”
宋钰也是心跳一停,忙伸手探了探颜芷汐的鼻息,察觉到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至少还有后,方找回了心跳,哑声与景冒道:“金疮药不够了,再去找些来!”
因为血流得太快太急,金疮药刚被洒上,立时就被冲散了,以致药已经浪费了大半,血却丝毫也没止住。
景冒心里比宋钰还着急,忙应了“是”,便起身找金疮药去了,可方才所有人带的金疮药便已被集齐了,现下又是在荒郊野岭,上哪儿再弄药去呢?
他倒还勉强认得几味止血的草药,然而即便立刻发动所有人去现找现采,只怕也来不及啊……
艰难的熬了不知道多久,其实时间只过了片刻,宋钰见景冒还没有拿了药回来,等不得了,哑声吼道:“景冒,药怎么还没送来?”
正急得团团转的景冒闻言,只得苦着脸跑了过来,不敢看宋钰的道:“爷,实在找不到药了……”
宋钰的心立时沉到了谷底,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心里其实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只不过下意识的不肯接受,一直都抱着侥幸的希望而已,如今希望破灭了,他要怎么办,难道就任芷汐这样……血尽而亡吗?
梁令宁忽然站起来道:“宋将军别着急,我这就快马加鞭回去取药,一定来得及的,普宁县主吉人自有天相,也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宋钰吸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向梁令宁道谢,就算希望再渺茫,他也决不会放弃。
就有一只手直直伸到了他面前:“我这里有药,四叔且先试试有没有用吧。”
说话的声音也极是熟悉。
以致一旁鄢昔先就惊呼起来:“宋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在京城吗?”
在场其他人也是满脸的惊讶,一个此刻最不该出现的人,却忽然出现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惟独宋钰神色不变,半点也不好奇惊讶于宋珩的突然出现,接过宋珩递上的药,便对着颜芷汐的伤口洒起来,此时此刻,就算天塌下来,芷汐的安危也是排在他心里第一位,更是唯一一位的大事,他管其他人其他事呢!
万幸宋珩给的药既多效果且好,宋钰对着颜芷汐的伤口洒了半瓶下去后,总算看到伤口的血流得缓一些了,不由心下一喜,忙又洒了些下去,再拿白布轻轻按住伤口。
如此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颜芷汐伤口的血虽不至于彻底止住,至少只有少许在继续往外渗了。
宋钰方心下一松,那口气松了后,才发现双腿软得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差点儿就稳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还是想着颜芷汐正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可万万垮不得,方堪堪稳住了,接过景冒递上的仅剩的白布,给颜芷汐简单包扎起伤口来。
景冒见颜芷汐的血止住了,更是暗自松了一口长气,要是县主真有个什么好歹,自家爷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总算如今他可以暂时安心了。
随即便想到,二爷忽然出现在这里,还是这个时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得立时替自家爷弄清楚了才是。
遂有意拿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直拿关切与心疼目光看着颜芷汐的宋珩,小声问道:“二爷,您怎么会在这里的?您如今不是该在京城里吗?擅离职守,怕是有些个,不大好吧?”
宋珩被景冒挡着,看不到颜芷汐了,只得收回视线,淡声道:“我们西山大营此番也有三千将士出京护驾,所以我不是擅离职守。”
他只是在辗转听说了颜芷汐也在随驾的行列里后,就算已在心里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该死心了,依然还是没忍住混进了护驾的队伍里,并且从头至尾,没有让任何一个亲朋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