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攘外必先安内,若祸起萧墙,自家内部先乱了起来,还谈什么宏图大业!
贤妃年轻时,因家世才貌俱佳,随宣平侯太夫人去寺里上香时,又得过一位高僧的四字箴言“大富大贵”,是以心里很有志向。谁知道造化弄人,当今皇上脱颖而出十拿九稳时,已经有原配嫡妻房皇后在侧了,明明她什么都不比房皇后差,就只差了那么一丁点儿运气,想要‘大富大贵’,却只能屈居人下,再把希望都寄托到自己的儿子身上,让儿子替她圆了那个大富大贵的命格了。
所以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任何人任何因素阻挡了他们母子的大业,否则,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贤妃隐隐起了杀心后,第二日便打发人悄悄儿找了小顺子来,问他五皇子什么时候见过了普宁县主,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她总要先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了,才好做最后的决定。小顺子也正想找机会悄悄儿来见贤妃,不想贤妃倒先召见了他,自是正中下怀,忙把昨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贤妃,还特意一字不漏复述了五皇子那句话‘那些个闺秀都假人一般,哪有普宁县主这般鲜活有意思,她人还那么能干,连母后都喜欢,要不,本殿下就与母妃说,娶她做本殿下的皇子妃得了?’
其时沉香也在一旁,听了小顺子的话,想到之前颜芷汐进宫那一次,便已见过五皇子了,当时她想着只是一件小事,应该不用告诉娘娘,也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事后便什么都没有说,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后续呢?如今她自然什么也不敢瞒了,忙把事情也回了贤妃。
贤妃这才知道儿子竟早就见过颜芷汐了,本就勃然大怒,霎时更是怒不可遏。原以为那狐媚子只是勾引了儿子与弟弟,却没想到,她连侄子也没放过,这叔侄甥舅三个,可是他们宋家的中坚力量,是他们将来能大业得成的希望与关键所在,颜二那狐媚子单凭一己之力,就能将三人一网打尽,眼看就要让血浓于水的三人反目成仇了,叫她如何能忍?
她不杀了她,直接把祸根给拔了,永绝后患,简直难消她心头之恨,也绝难安心!
贤妃越想就越是生气,之前不能体会宣平侯太夫人的心情,还暗怪母亲牛心左性,如今方算是理解了。她颜二再是聪明能干又如何,只凭她狐媚子乱家这一条,便怎么也留不得了,不然将来真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嫡亲的叔侄舅甥还好说,无论如何总有转圜的余地,可四弟偏又不是母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终归也是隔了一层,她以前便不敢冒这个险,如今自然更不敢冒了!
何况颜二不但不是省油的灯,分明还是一心狠毒辣的主儿,男人的那个地方能踢吗,一个不小心,可就一辈子都完了,她却毫不犹豫就踢了珩儿,珩儿也是,都那样了,事后竟也不追究她,这样心狠手辣又有心机手腕的人,便是她年轻的时候,尚且自愧不如好吗?
想着,又对宣平侯太夫人生出了几分怨气来,不是说她如今虽不大管事了,府里却大情小事,都瞒不过她的耳目吗,结果颜二在珩儿和四弟之间左右逢源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也不知道,当真是老糊涂了么?
却也知道,若是在京里,一时半会儿间是奈何不得颜芷汐的,京城人多口杂,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万一鸡没偷到,反倒惹来一身骚,可就糟糕透顶了。
倒不如等待时机,将人给弄出了京城后,再下手也不迟,整好去年御驾便没有去承德行宫避暑,今年势必是要去的了,可不正是大好的时机了?
这也是颜芷汐会忽然收到圣旨让她随驾来承德行宫的真正原因了。贤妃到底在后宫经营了这么多年,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会没有几分势力,手下又怎么会没有几个妃嫔可用,这种事甚至根本不必她开口,只要她流露出些微意思来,自然便有人替她办得妥妥帖帖的了。
只是没想到,颜二除了狐媚子以外,还这般不识抬举冥顽不灵,不珍惜她好容易才给的机会,那就更怪不得她狠心了!贤妃说完,又是好一阵沉默之后,方冷声吩咐沉香:“让甲三明日来见本宫,再传话给小顺子,把盎儿给本宫看好了,千万别让他有机会见到那狐媚子,也别让人有机会在他耳边乱嚼舌根,让他知道颜二与四弟的关系,不然……男人都一个德行,便是本宫自己的儿子,也不能里外,看见越是抢的人多,越是要去凑热闹,才不管那被抢的东西或是人到底值不值得他去抢,那可就麻烦大了。”
贤妃能这样说儿子,沉香却是再借她两个胆子也不敢的,忙笑道:“殿下还小呢,娘娘慢慢儿教他也就是了……奴婢一定会把娘娘的话竟快传给甲三和小顺子的,娘娘尽管放心吧。”
“嗯。”贤妃这才面色稍缓,低头慢慢的喝起茶来。
彼时颜芷汐也正一边吃茶,一边想着方才贤妃说的那些话。
她把自己从见了贤妃起,与贤妃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贤妃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翻来覆去想了几遍,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总觉得贤妃今日有些奇怪,所谓的试探她的说辞,也是越想越站不住脚,言语可以骗人,神态可以骗人,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贤妃,贤妃生气暴怒她都可以理解,平常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只怕这辈子还没几个人拒绝过她,何况还是那样直接的拒绝,她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可除了生气与恼怒,现下想来,贤妃看她的目光里,分明还有怨毒与阴戾,而且自己上次见她时,她看自己时,貌似也有这样的感觉,只当时自己没意识到罢了,难道贤妃心里其实跟宣平侯太夫人一样,根本没真正接受过她,只是碍于形式,不得不暂时假装接受她罢了?但没有理由啊,她以前的身份是有些配不上宋钰,可如今她已是县主了,她还得了房皇后的青眼,与宁国公府奉恩侯府等豪门都有了交情,虽然颜芷汐很不愿意承认贤妃之前支持她和宋钰,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这些,然而这的确都是事实。
没道理贤妃以前看重这些,如今就不看重了,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忽然来了今日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