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嫂的大哥随后说:“可不是,你们不疼我疼啊,反正该讲的都讲了,我也不想多说,只有最后一句,赶紧滚回去,我们如何讨要公道,统统跟你们无关,自然我们得了多少赔偿,也统统跟你们无关。或者去把你家房子点了,反正大家都别好!”
兄弟俩一唱一和,说得包壮娘儿俩不敢轻举妄动,也踌躇不定。那章家前些年就烂得不像样了,章达更痞左邻右舍人尽皆知,昨年还把亲女儿也卖了换钱,这种人,若一个不小心,真惹急他了,说不定真把房子点了。
但他家还有未满月的小孩,如果房子没了,就只有沿街讨饭,有一顿没一顿的,大人尚好,能坚持一下,小孩又当如何?怕是活不了了。
反正颜二姑娘有钱有势的,赔那无赖三瓜两枣的,也没什么所谓。
不如趁早打倒回府吧……
颜芷汐把包大娘儿俩的踌躇不定看得一清二楚,内心更寒凉了。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会有如此反应,本是理所当然,没准儿他们想的是,像颜家这等大户,无论如何都不缺钱花,就是真赔偿了包大嫂外家人三瓜两枣的,也无所谓。
根本不像他们这种穷苦人家,一个不小心,就是倾家荡产,因此他们也有难言之隐,也没法选择。但她分明是一片好心,包大嫂之死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凭什么她就该忍受这盆脏水呢?这回若真忍了,想想便知,往后还会有这种脏水接连不断泼来,届时她又要何去何从?
即使她真心热爱医术,把救死扶伤当成志向和抱负,也总有无法坚持的时候。
她真的不想到了遍体鳞伤无以为继的那天,再懊悔当时为何选择这条道路。颜芷汐想了想,正要开口,不料竺大娘却率先发话了:“你们真是恩将仇报啊,到这份儿上了,还一心考虑自己,考虑如何明哲保身,就不想一下,如果没有当时颜二姑娘仗义相救,你的家早没了!颜二姑娘仗义相救,你们不知感恩便罢,却为了明哲保身,帮这些混球儿诬陷她,助纣为虐,良心是拿去喂狗了么?就不怕遭雷霹啊!”
说罢看着众人:“你们且听我说,我的儿媳先前难了产,也多亏颜二姑娘仗义施救,才母子俱安的,日子也只是晚了两天罢了。现在我那儿媳好端端的,邹大夫昨天还去看了的,说她调养得不错,只需再将养些时日,最多一月,就大愈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颜二姑娘就没有误诊过,根本是他们照看不周,才致使她不幸身故的。”又对包大母子痛斥:“明明是你们没照看好她,不知悔过就罢了,还把责任全推到人家颜二姑娘身上,太不要脸了!她生的可是双凤胎,真是难得的运气!对她好一些,让她好生做做月子不行吗?”
“我们家男的全死了,只剩下我们祖孙仨,家里穷得叮当响,但我就算腆着脸问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借个遍,也要让她做好月子,即使自己再苦再累,也要她养好一些,最少叫她别吃苦。因为人最重要……你们却由于照看不到位,叫她分明捡了条命回来的,又白搭进去了,你们真不怕遭报应啊?”
“你们可曾想到过,以后待你们孩子长成后,问起娘是如何走的,你们该怎么说?你们害了她,还出于一自之私,帮别人构陷他们的恩人,就等着遭雷霹吧……”
竺大娘的话,说得大家更加清楚颜芷汐确实是救人,就算方法有点残酷,但确实能救人,同时也更加轻视起包家娘儿俩与包大嫂的外家子了。
都七嘴八舌起来:“像这样良心喂了狗的,颜二姑娘早知道就别救了。”
“就是,居然如此恩将仇报,什么玩意儿?”
“两家人都不是什么好的,倒还真是臭味相投了……”
“真希望这种人少一点,否则人家颜二姑娘哪儿还敢为人看诊,届时倒霉的还是我们呢。”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在大家的轻视和议论中,包大娘儿俩面红耳赤的,真恨不能地上裂条缝,让他们钻到里面,别出来了……
颜芷汐没料到竺大娘会站出来打抱不平,把自己想到没想到的全说了出来,原本凉透的心,终于暖了一点,毕竟像包家那种人,只是个别的……
也轻声问起了王渺来:“请问师叔,什么是医闹呢?您们怎会知道这儿有事的,赶来为我站台的呢?”
还跟景冒凑一块儿,是碰巧,或是……王渺听了,却反问道:“你娘在哪儿呢,她还好吧?”
颜芷汐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才听大伯母讲,她本想来的,被人拦下了,没有让她来,师叔不要担忧,先跟我说说什么是医闹。”王渺吁了口气,说:“医闹即是有了纠纷,或者是商人亲属,或者是受他们所托,上郎中家里或医馆,采取种种不正当方法,闹大事情,为郎中与医馆带来不良影响,并且从中渔利的过程。这样的人我见了不少,他们的行径,只是毛毛雨。但也是……到临安以来我遇到的头一遭,人还如此可恶。但芷汐安心好了,有我及你师傅,以及你那个宋将军在这里,他们不会讨到半点好果子吃的。”
你那个宋将军!
换句话说,师傅师叔和景冒凑一块儿来,并非什么巧合,而是有人通风报信,那他们全知道了?
颜芷汐瞬间红脸了,怪道:“师叔你说些什么,我和宋将军,只是一面之缘,有些许交情而已,并非您所想的……”王渺一撇嘴,“并非我所想的,你知道师叔怎么想?说得师叔没有年轻过似的,不,我还是年轻的。我想说的是,师叔什么都知道。否则他为什么一收到信息,即使自己没法出宫,也能运筹决策,派那个景冒去告诉我与你师傅,又找包家娘儿俩和竺大娘来,还安排人手去调查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弟?”
颜芷汐听了,虽然倍感温暖,但还是打断王渺的话:“师叔所为何意?那个表弟,莫非,不是她表弟?”王渺点点头:“对,你都发现了,左邻右舍都没有听说章家有这么个侄子,刚才我观察他的言谈举止,也跟章达迥不同,因此这事肯定有人在暗中掌控,你那个宋将军都派人去调查了,想必很快能找出主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