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想到这儿,交待白露:“找俩人来,把人抬到里面,我要做全方面的检查。”
白露瞪着围观的人,一些随风倒的墙头草,待以后你家有人难产,看我家姑娘还管吗……听了颜芷汐所说,这才愤愤地收回视线,去喊人来。
却让包大嫂表弟拦着,冷笑一声:“想抬到里面,好毁尸灭迹?没那么容易,我们可不会让你们得逞。”
一番话将白露气个后仰,正要开口,颜芷汐却说:“若果真毁尸灭迹,不是更有利于你们信口雌黄吗,乱栽赃人吗?你怕什么呢?或是你们心虚,不敢叫我查明包大嫂是怎么死的?”
包表弟被噎住了,少顷才说:“我们心虚什么,心虚的该是你吧。要查就当着众人的面查,我看你如何耍赖!”
颜芷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所谓逝者为大,那么多人看着,他连最后一点尊严也不给包大嫂,真是她表弟么?但如果他能想着给包大嫂留哪怕一丁点尊严,也就不会跑来闹事了。
她又看着包大嫂的娘与大哥,却见到两人盯着包表弟看,一脸的惟命是从……颜芷汐不禁冷嘲一声,显而易见的,他们之中,拍板的就是那个包表弟!既然他们身为至亲,亦不介意包大嫂的尊严,她就更得查清死因,替她讨要公道,——人离去了,夫主和婆婆却未到场,反倒任凭包大嫂外家子跳来跳去的,傻子都能看出里边有猫腻。
颜芷汐就忍着不悦,依次检查起包大眼的眼、鼻、口、耳及手来,连脖颈也检查了的,确实没有问题之后,两手才到了包大嫂的小腹,掀起衣服,查看伤口。
只见原本该长好的伤口周围红肿一片,伤口中间都开始化脓了……
难怪包大嫂的唇裂成那个样子,很明显,她死于感染,从发热至死,中间不过十二时辰,抢救不及时也有可能。但她为何还会感染?她连最难熬的时间都过了,而且外人不知她伤口的情况,她自己该是明白的,邹大夫还隔天便去他家一次,她有时间也有机会跟邹大夫说,叫邹大夫帮她开方子的,为何会到这步呢?
颜芷汐作了个深呼吸,缓缓站起身,问包表弟:“包大嫂夫及婆婆所在何处?我想见见他们。”
她得当面质问他俩,究竟是如何照料包大嫂的,不是说了吗?要将她照看得好好的,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回去后,出了什么事呢?
包表弟见颜芷汐随时间过去,反而愈发镇定自若起来,完全不像他平时见到的或者听到的那些娇小姐一样,芝麻绿豆大的事都吓得哆哆嗦嗦,失声痛哭,甚至完全不像个十余岁的丫头。
不禁握紧拳,难怪敢干开膛破肚的事,当真是个厉害人物。表面却一脸悲切,说:“我表姐夫与亲家悲哀过度,下不了床,况且既然是颜二姑娘把我表姐肚子划开来,把俩孩子拿出来,就该明白,他们还有小孩照看,家中离不开人,才叫我们外家子来替表姐讨要公道,颜二姑娘有什么就对我们说。”
悲哀过度,下不了床?颜芷汐思忖片刻,交待白露:“马上派人去临安府,道明原委,请他们派点人手过来,再请他们派人去将包大娘母子请到这里。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当面对质,有什么都说明白,也免得我好心救人,却还被人倒打一耙。”
白露早就在等这句话了,顿时大声说:“遵命姑娘,奴婢立即去临安府报官,待官府人来,究竟孰对孰错,自有定论。人命大于天,不是谁的嗓门大,谁便占理,也不是仗着一派胡言,就引得不明事非的群众跟着瞎起哄,就能混淆黑白。”
主仆俩的话,说得包表弟有些惊慌失措。若真将官府扯进来,后续如何进展,又会进展到何种程度,可就很难说了。他的任务是帮包大嫂的娘与大哥拿到钱,再损坏颜二姑娘的声名罢了,如果不是有愧于心,颜家为什么要赔钱呢?而颜家这种清流世家,又是最要体面的,即使包大嫂的去世真跟颜二姑娘不相关,他们想大事化小,怕是也会随便拿点钱出来打点,况且这事还多多少少跟颜二姑娘有点关系,颜家一定更是想大事化小,好坏先应付过去。但他们不明白,有的事愈掩盖,愈掩盖不了,现在全城都晓得颜二姑娘把人治死了,用的还是开膛破肚这般残忍的方法,她的声名也就毁于一旦了。相反的,开始就光明磊落的,人家就是想说三道四,也说不起来……包表弟想了想,也提高嗓音:“谁不明白从古到今官官相卫,你们家是官,临安府也是官,衙门的人真来了,当然会偏向你们,不会替我们穷苦百姓说话,否则我家死人了,如此伤心悲愤,却为什么没主动报官呢?不就是怕衙门不公吗?报完官最后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你们帮忙评评理,换作是你们,你们敢不敢报官呢?”
人群中顿时有人响应:“肯定不敢哪,私了说不定能拿点钱,报官莫说赔不赔得了钱,兴许连活人都得搭进去,笨蛋才去报官。”
“就是就是,你们私了吧。颜二姑娘,你们家业这么大,又确实是你把人家给治死了,就赔一点钱吧。狗急则跳墙,真把他们惹急眼了,到时你们的损失更多啊?这是何苦……”白露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绿了:“想敲诈就直接说啊,拐弯抹脚的干什么呢?敢情我家姑娘救人还错了吗?只因我家为官,家业多,就该平白遭人敲诈?那你们就祈祷着你们家人平安健康,不会来求我家姑娘救治吧!”
说罢对着远处瑟瑟缩缩,不知该不该去临安府报官的小厮们高声说道:“傻站着干嘛?不快去临安府报官?等着我来请吗?”几名小厮面面相觑的,终于有个人支支吾吾地发话了:“白露姑娘,真的报官啊?终归不太光、光采,不用闹大吧?要不干脆赔点钱好了,或是禀告下老夫人及大太太?”
似白露这等近身伺候的大丫头,都是美丽又娴淑的,相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当然很受小厮们的倾慕了。
平素莫说能跟她说上话,就是能叫她平白看一眼,也够小厮们欢天喜地数天的了。
但此时小厮们都不敢看白露,也不敢靠近了。
这当主子的尚且敢干开膛破肚的事,她底下的丫鬟即使没主子厉害,但多少也受过熏陶,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哪里是他们这种人能招得?稍不留神,也被开膛破肚可就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