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都知道祖母一定不答应她们搬走,若知道她们新置了庄园,还会想着法子要贴钱给她们,那庄园还是她们的么?
她先前作出的往后不受颜家钱财的话,岂不成了空话?
因此,这绝非仅仅告诉祖母一句,求得她允许搬走,更是场针尖对麦芒的谈判,她要想好如何谈判,底限又在何处,争取一次成功,才去跟祖母谈。
林氏蹙紧眉:“李嬷嬷该用何种借口于十日七日出府呢?要不我们先搬去庄上,再来拾掇这些?”
李嬷嬷摇了摇头:“不妥不妥,这样太委屈你们了,况且连正月都还没出呢,老夫人怕是不答应……”
鄢昔却笑言:“李婶娘,李嬷嬷,这有何难呢?且说我借李嬷嬷回府九日,不就行了么?莫非老夫人还问我借她去干什么?还打发人去颜府求证真伪吗?”一听这话,林氏和李嬷嬷眼睛一亮,李嬷嬷不禁说:“还是四姑娘的法子好,这次置产,您忙前忙后,出力出钱的,全以全意帮助我家太太与姑娘,且让奴婢在此磕头,以表我们的感念之情。”
一语才罢,人便低下身去,急得鄢昔像让踩尾巴一样,突然起身托着她,“李嬷嬷,你这是作甚?我与芷汐亲如姐妹,李婶娘也与我亲娘无异,帮衬自己家人,谈什么谢不谢呢?况且我也没有帮什么忙,你若再这般客气,我真要恼了。”颜芷汐却笑容满面,“哎李嬷嬷,你不要跟她客气,她心最软最善良了,且说刚才,她明面是在生气,心中早就原谅了我,对吧昔姐姐?她说了不要跪,您就听她的好了,往后她也也会经常来庄上小住,权当作谢礼,她也更满意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对吧昔姐姐?”
鄢昔恨了她了眼:“就你聪明!”自己也不禁笑开了怀,笑罢,颜芷汐见时候不早,就领上鄢昔告别林氏,返回自己院中。
忙了一整天,颜芷汐早就累坏了,但一番梳洗后,躺在床上,却是如何都睡不着觉,今后她跟娘就有了个属于她们的家了,而新的生活,也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这样的喜事在面前,让她如何睡着呢?
人只要一兴奋,话就打不住。
她拉上鄢昔喋喋不休说了不知多久,鄢昔连眼睛也要睁不开,颜芷汐还精神抖擞的,还想继续说。
鄢昔委实撑不住了,朦朦胧胧地丢了一句:“哎,你想说就接着说,我可得睡了,早晓得你话那么多,我还不如回去跟娘学持家呢。”
说罢就睡着了。
颜芷汐如何推也没用,只好讪讪地嘟咙道:“还说是姐妹,多聊会天儿也不肯,就想睡觉,下回你想跟我长谈时,看我还理你么?”
嘟咙归嘟咙,却也没有忘了帮鄢昔捻被子。
又躺了片刻,还是兴奋地睡不着,干脆下床去桌旁吃茶。
才放了茶杯,就听到外边的窗好像让人敲得咚咚作响,最初还当是听岔了,认真一听,果真有人敲窗,心念稍动,赶紧披上小袄,去外间了。
尝试推窗一看,外边的人不是宋钰,又是谁呢?
颜芷汐惊喜万分,轻声说:“你怎的会来?已经很晚了,天又凉,你来作甚?冻坏了如何是好?”
宋钰也放低嗓音,说:“我都来了很久了,从你跟鄢四姑娘回屋我就一了,本想着待她睡着了,就能当面跟你聊聊天儿,谁曾想……”
谁曾想今晚阻碍的不是鄢四姑娘,却是她,人家都说了好几遍要睡,她还唠叨个没完。
偏偏有鄢四姑娘在,他也不便绕去内间窗外提醒她,幸好她没有像鄢四姑娘那样,不聊天就睡觉,反倒是下床吃茶,否则他不知要等到何时,甚至今晚是白来一趟。
见宋钰一脸抱怨,这种表情浮现在他俊秀的脸上,却是毫不违和,他嗓音也更低了,更加沉稳起来:“芷汐,我的手快冻得不听使唤,不信你拭拭?”颜芷汐既心疼又好笑,遂他的愿试了试他的手,语调更显温存:“我怎么知道你今夜会来?你好久都没有来过,你忙什么去了?我还当你将我忘了呢?”
到后边,不禁透出些许撒娇的气息来。宋钰很受用,赶紧解释:“大姐派我去了平江府一趟,办件重要的事,一办好就回来看你了,怎么会忘了你呢?你别反咬一口,真的,跟我还没跟鄢昔话多呢……好了,不提这些,想去屋顶呆会儿吗?毕竟在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两人隔了道窗,一个里面,一个外面,虽说有趣,但多日未见伊人,心中实在想得很,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单说话也是不够的。颜芷汐怎么会不明白他想什么,又想起刚才酸滴滴的那些话,就红着脸唱起反调来:“你不是说过手也冻得不听使唤了么?就这么说好了,虽然比不上房中温暖,但也比屋顶好点吧……”
话音未落,就被宋钰打断:“你不想随我去屋顶说话也可以,我就进来了,至于会不会惊醒了鄢四姑娘,那我就管不了了。”
边说边不禁伸手过来。
颜芷汐心怦怦跳,赶紧退了两步,避开他,才关了窗,丢了句:“等我一下。”
步态不稳地进入内间换衣服了,等换了衣服,穿好披风后,颜芷汐才借着迷离的光线,照照镜子,待意识到干什么时,不禁鄙视下自己,这才堪堪离开内间,来到外间门口,作个深呼吸,打开门。
果真宋钰就在外边,见她出来了,顿时面露温存,为她紧了下披风,才温柔地说:“上头冷,我们坐会儿就走。”
说罢揽过她,走入院中,猛一提气,就轻盈地飞上屋顶。
这种走壁飞檐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今身子腾空,却是不怎么怕,更多的是腼腆,不禁闭了眼,这温馨的怀抱,叫人不禁沦陷其中。
可她很快就感到身子落地,她无意一动,脚底就传出一声脆响,睁开眼,果真踩在瓦片上边。
颜芷汐心中稍定,扶着宋钰的手站住,之后环顾四周,只见两人就在高耸的屋脊之上,头顶着璀璨的繁星,一阵风掠过,吹动两人衣袂拂动,万籁俱寂。
极目远望,只见穿过一道道院墙,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于视线尽处跟天际相连,使人一时分不清繁星与灯火。
颜芷汐不禁感叹:“上回匆忙之间,只顾新鲜,却没发觉,原来这般欣赏临安夜景,也是别有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