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颜芷汐才低声说:“如果最后果真查出,那人就是我至亲,那样更好,我只看哪边有理,就向着哪边,况且现在的颜家,我愈来愈不认同,是我与娘的家……”
这下轮到宋钰不吱声了,过会儿才说:“太太最近还好吗?”真没想到,颜孝文那没出息的东西,不仅仅没出息,简直是人渣了,居然能干出那种事来,不仅带给太太很大身心上的伤害,也让芷汐伤心欲绝,即使他是芷汐的生父,他也不禁想狠狠收拾他了。颜芷汐稍稍有点难为情,“还不错,早就明白他是什么样子的了,现在只是知道他能无耻到那种程度罢了。但是,你能否将你的人撤离,不要时刻盯着我及相关人了?你这么做,让我在你跟前儿,就像透明人一样,一点隐私与秘密也没有。我明白你一心为我好,担忧我的安全,但我不想这样,希望你懂我的心思。”这种事,偏偏让他获悉了,在外人眼中,她原本就配不起他,偏偏她周围还整天围着一堆七七八八的烂事儿,时日一长,没准儿连他也觉着她是个麻烦,对她若即若离了。
宋钰平素就知道颜芷汐自尊自爱,虽没傲气却有傲骨,要不也不会跟颜家长辈处得一般般了,说白了,还是因为她放不下自尊心,就算只是对她们虚以委蛇而已。
连对自己亲人也放不下自尊,对他就更放不下了。
故而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将人撤离的,往后不会再盯着你。”
当时派人时刻盯着她,目的是怕上回他娘间接逼迫她的事再度上演,还有就是怕她们娘儿俩让颜家人欺负了,偏偏她受了欺负,还不说出来,求他帮忙,只是一个人扛。
谁知道颜孝文会发疯的?
那档子事,连他后来听景冒婉转地提起时,也觉着很是尴尬狼狈,更别说她这当事人,她不想让他得知这样的事,想在自己面前的隐私和秘密,也很合情合理。宋钰说罢,不等颜芷汐发话,又说:“但在撤离前,有两样事我要说在前边。首先,你爹的那个孔姨娘,前些时日偷偷去了城中一处钱庄,取走一笔款子,接近四千两,应该是她的私房钱,她的人取了钱后,开始满城的寻找起了孔浦母子,怕不只想找着他们,叫他们好过些这样简单,应该是打着寻找到当初你爹遭弹劾一事有人在幕后操纵的实证,要不我将人弄走,免去后顾之忧。”
这种事,景冒原本要及时报告颜芷汐的,但宋钰深知颜芷汐的个性,不到不得已之际,不会麻烦到他的,便跟景冒说,除非颜芷汐主动找上门,除非火烧眉毛,否则就不要去找她,一切待他回来再说。
故而颜芷汐还是头一遭知道孔姨娘的计划,不禁哂笑一声,果真孔姨娘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呢!
但她还是笑着摆了摆手,婉拒了宋钰的好心,“不用麻烦,且让他们查去,查不出也罢,查出来也没什么所谓的,早就差撕破脸皮了,真到那天,拉下这层遮羞布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祖母为人她再了解不过,即使真到那天,只要她还有用,怕是多半不会答应爹和娘和离一事。
可爹却不一样,如果他知道那天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定然会气愤得当场休妻,再把她扫地出门,祖母如何坚持,他也不会顺从的。
到时她便能跟祖母拉下虚伪的温情面具,一是一二是二地好生谈判了,她的底限是,只要叫自己娘儿俩顺利脱离颜家,即使祖母狮子大张口,她也不介意。
宋钰见颜芷汐婉拒自己的好意,不禁蹙眉,说:“芷汐,若真查出来,对你与太太实在不利,但你坚持这么做,我也尊重你的做法。”
即使真查出什么来了,形势对于芷汐及太太不利,也有他给她们撑腰,且要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颜芷汐点头说:“谢谢,还有是什么?”
宋钰吱应一声,“芷汐,我听说你想置办宅院和庄园?我名下有好些庄园在郊外,城内也有数处宅院,不如……”
“停!”话音未落,就被颜芷汐堪堪打断,“你名下有庄园与宅院,那是你自己的产业,目前还跟我没什么关系。因此,后边的话不要说,或是即使我误会了你的意思,你想出让给我,除非按行情价来,不然我也不买,况且我不一定买得起。”见宋钰想开口,赶紧又说,“且听我说完,我是不想,我们彼此间掺入利益这东西,现在我们身份地位本就不对等,我也很无奈,谁叫一则男女间,原本天生就不对等呢?作为一个男子来说,只要有气气,有上进心,都能替自己赚一个美好未来,而天下所有的女子,却只有经由爹爹、夫君与儿子还实现自身价值,而且是作为附庸的身份实现自身价值?二则我们年纪上差了些,等我有你这般大时,一切就会跟现在不同,可身份地位的不平等我无法改变,却可以坚持使自己人格上跟你平等,若要让我自此就开始理所应当地享用本是你的一切,我实在过不得心里这道关,想必也不是你心目中想要的我的样子,我说这些,你能理解吗?”
宋钰点点头,“我理解,但在我心中,本属于我的所有乃于我的生命,都是能双手给你呈上的,芷汐,你为何非要跟我分得这么一清二楚,拒我千里?”
说到后边,面上不禁透着些许委屈和郁闷来,说到底芷汐还是把他当成了外人。颜芷汐微微一笑:“若我真拒你千里,你还能坐在这儿吗?我是想让我们彼此间是一种纯粹的关系,也想让自己做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的人,想要什么东西,就通过自己努力去争取,这样即使以后人家提到我们时,就算说我配不起你,高攀于你,可最少我知道,我并未高攀,抛开先天的出身家境外,我本人还是跟你并驾齐驱,天作之合的,我是有这种底气的,还有就是你最少知道,我并未高攀,也不图你什么,就不会对我弃似敝履了。”
宋钰更加懂了。芷汐一直没有像普通的千金闺阁们那般,想着什么“妻贵夫荣”,也未想到要站在他肩上,看到更远的风景,她想让自己一直保持着独立,有独立的人格,而不是攀附于哪个,别人介绍她前,也不会在她名前,加上‘某夫人’的前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