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姨娘愈想愈觉着这主意很好,又想了片刻,才问起芦枝来:“现在几时了?”
芦枝说:“已快至隅中了,姨娘至今还未吃过什么东西,不如吃点?您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的,千万不能饿着。”
孔姨娘想了下,点点头:“还是吃点吧,吃完刚好去向太太问安,看时间,太太与二姑娘向老太太问安也回来了。”
向太太问安?
芦枝犹豫着说:“太太明明说过天气凉,姨娘又有了孕,叫姨娘不用去问安了么?太太都说了,姨娘何必委屈自己,您的身子重要啊。”
孔姨娘笑言:“太太说的那是太太宽厚,我却不可因太太宽厚,就忘了本,况且今天才是回府的第三天,即使是做做表面工夫,好坏也该做长点才是,不要让人家笑话我们只有两天热度,只是面子上的情分。但以备不测,还是想法子向四姑娘传个话,最后让她请上老爷一起。”
芦枝见孔姨娘如此说了,也不再多言,为她去弄吃的了。
吃罢,孔姨娘就戴了大氅,扶上芦枝,缓缓走向前边林氏院子。才到院门,正好碰上才从白鹤居问安回来的林氏和颜芷汐,母女俩一个系着月白色大氅,一个系着大红色大氅,身材姣好,面上还透着笑容,不知说起什么开心事,远远望着,不像母女,反倒像姐妹似的。
这是孔姨娘自打回了府,头一回见到林氏和颜芷汐。
颜芷汐也罢,正值豆蔻年纪,数月没见,又长高不少,更加出众了,况且颜芷汐原本生得就好,是一百人中也选不出一人来的美人胚。
但林氏居然也美丽得像变了个人一样,再不似过去那般,时刻都是一副苦瓜脸,反而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瞬间感觉年轻三四岁也不止,若说她才满二十,也不会有所异议。
放着这么好的妻子,却整日进不得她的房间,颜孝文心中肯定很窝火,他对于林氏的嫌弃,说白了并非是嫌弃她这人,而是嫌弃她现在全然不将他放入眼中,不把他当夫主对待的态度罢了。
孔姨娘心中一时紧张又迷茫。
过去局面那么好,她都没有整垮林氏与颜芷汐,现在时过境迁了,她还能整垮她们么?她用什么跟她们斗法呢?
颜芷汐和林氏也远远就看到孔姨娘主仆俩了,这样大的两人,就那么站在院门口,除了眼盲,不然谁会看不到呢?林氏不必说了,颜芷汐的面色一下变冷了,叮嘱一边跟随的白露:“将闲杂人等赶出去吧,不要坏了娘的兴致。”适才她好不容易讲笑话惹得娘朗声大笑,谁知才笑至半截,就看到孔姨娘,实在扫兴!
“好的,姑娘。”白露正要过去,林氏却正色道:“芷汐,我那天说过,这种事你不用管。她再怎么也是庶母,你当众让她难看,叫外人如何评说?何况她是丫鬟说说便能走的人么,好不容易才见着我,如何也要表现下她的谦恭守礼才对。”
话至最后,语气中透出了些许讥讽,人也信步走上前去。
颜芷汐见了,只好连忙跟上去。
孔姨娘已扶着芦枝就要下跪:“贱妾见了太太及二姑娘,太太及二姑娘金安。”
还没跪下,就被林氏出声喝止了:“现在你有孕在身,天又冷,不用拘礼,而我也说了的,你不用来问安。”
孔姨娘讪笑道:“太太是宽厚,可贱妾却不能忘本啊,倚仗太太的宽厚,就不过来回安,更不来伺候太太……”
一语未罢,林氏却摆摆手:“昏定晨省与侍奉我乃是你本分,听我号令,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亦是你本分。因此,从明日起不用来问安,我只说一遍。”
林氏最恨的人并不是孔姨娘,只是双方立场不同而已。
冤有冤头,债有债主,即使要恨,也要恨那叫她们痛楚的男的颜孝文,但她早就连颜孝文也懒得搭理了,当然也不会恨孔姨娘,她只想眼不见为净,不想她搅了清净罢了。孔姨娘没料到林氏如此强硬,两手一紧,呆呆地来不及讲话,林氏就带上颜芷汐及数名丫鬟粗婆,堪堪绕过她,进入院子。
孔姨娘见到林氏和颜芷汐进了院子,心急不已,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只要林氏和颜芷汐不想见到她,就算同在一处屋檐底下,她也很难再见到她们了,但认知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挺多久呢?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错过这惟一机会。
孔姨娘思忖着,逢机立断,紧捂肚子滑到在地:“芦枝,我肚子疼,好疼啊,快让太太帮忙请个郎中来……”
声音很是微弱,面色煞白,看上去还真像回事。
芦枝当即慌了神,原本起床时见姨娘有了红,应该好好卧床休养的,可她偏要来向太太问安,现在天这么凉,莫非,姨娘肚子里的小公子,要保不住么?
故而焦急地大喊起来:“太太我家姨娘肚子疼,请您马上派人请个郎中来,晚了怕是来不及……”
芦枝并不清楚孔姨娘打的什么小九九,孔姨娘也没说过,她离老成还差得远,知道太多,一旦露出马脚来,岂不是坏了她的事吗?
因此芦枝是真的火急火燎,任何人见了,也不会怀疑孔姨娘是装的。
林氏和颜芷汐却未回头,先不说孔姨娘可能是在演戏,其实包藏祸心,就算她没装,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氏便轻描淡写地叮嘱随行的立秋一声:“派个人去禀告大太太,让她请个郎中来。”
接着向前走去。门外的孔姨娘愈加心急,也愈加气愤,她都这副模样了,林氏和颜芷汐居然头都不回,真是心肠狠辣……因焦急不已,亦可能是心理感觉,居然真觉得肚子疼了起来,比先前起来时还要疼得厉害,面色也更加难堪,前额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所以正手足无措之时,老远便听到颜舞的声音:“姨娘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一语未罢,人已经跑至孔姨娘跟前,见到孔姨娘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心中一紧,赶紧俯下身拉着孔姨娘的手,对随后赶来的颜孝文说:“爹,姨娘一定是急着来向太太问安,以致伤到了胎气,才会变成这样的,您快派人请个郎中来,晚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