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宋钰此时就站在房顶之上,一直看着她的内室,即使看不见人,也没有转过眼。
眨眼过得五六日,颜孝文终于回了府,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向颜老太太问了安,向颜孝中行了礼后,就诚挚地跟兄长说:“这几日我在外散心,见着许多过去没见过的事情,终于明白何谓民生涂炭,也才明白自己如何得陇望蜀了,即使官帽与功名都丢了,起码我还有亲朋。因此在哥请放心,往后我再不犯浑,从明日起,就帮三弟料理一应杂务,闲时还能为牛先生分分忧,教教学生,这样大哥就能全身心地效忠于国,效忠于君了。”
颜孝中差了数拨人出门,把全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颜孝文,这几日心中一直憋着火,只待颜孝文回来,好生发作。却没曾想,弟弟出门转了数日而归,人精神点不提,话也讲得头头是道,应该是痛改前非了,心中也没了气,不禁笑了起来,说:“你能讲出这种话,可见是真懂了,就照你而言,明日起帮三弟料理杂务,再教下学生,只要成哥儿兄弟成了器,我们颜家就有望中兴了。”
颜老太太也一脸堆笑。
因为她那天放次子出门,长子一连数日都没给她好脸,长媳倒不敢甩脸子,却也是明显内心不爽快,害得她这几日郁闷不已。同是儿子,再如何不好,她也心疼呢,况且儿子说得也合理,他整日憋在家中,没病也要憋出毛病来,反而不如了门散散心,将气全散了再回府,重头再来,才答应他的,现在如何,他不是洗心革面了吗?这一下看长子还给自己脸色看吗!
待随后回到二房,颜孝文还不忘去了林氏房中,想当面向林氏赔礼道歉,希望她不追既往,往后一家子好好过。
却被林氏拒之门外,只道自个儿病尚未好,怕传了老爷病气,派人请来兰姨娘。
这将颜孝文搞得很下不了台,原本以为自个儿屈尊俯就递来梯子,林氏怎么都得趁势落蓬,没曾想还是那死样儿。
叫兰姨娘伺候着回了书房,就将气全撒在兰姨娘头上,又打又骂,顾不上兰姨娘身子不便,只是使劲闹腾,还不准兰姨娘哭出声,也不得传扬出去,实在委屈至极,都想上吊了。
过得数日,见着重九将临,颜老太太情绪好了,说跟儿子与儿媳商议,重九当天,一大家子去郊外登高,好好乐一天,权当作补月夕的。
不料头天才谈妥,隔日宁国公府就送来请帖,请太夫人与夫人姑娘,重九去宁国公府在郊外的庄上小住数天,登高吃糕。
这真是个大大的惊喜!阖府上下皆知,全托颜芷汐的福,否则像宁国公府那种门第,怎会邀请颜家呢?说白了就不是一个圈内的人。
遂颜老太太立时发话了:“若去人家庄上住三日,想来不如城中敞亮方便,那就大太太与二太太带着妍丫头,汐丫头,裳丫头去就好,以免添了麻烦。”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太太们当然很开怀,既然是宁国公府的宴请,那宣平侯府自然也会派人去,这几日宋二爷一直好生随牛先生读书,虽然跟颜璟妍没说两句话,可跟其他人更没说什么了,也没问起颜芷汐来,没准儿这回再努把力,双方就能定了亲也说不定。
林氏也开心,总要人家知晓女儿的好来,说媒才顺当,只是她自身,就有些尴尬了,干脆不去?三太太起初不开怀,一听颜老太太将颜紫裳也算上,才立马变怒为喜,她不指望女儿能借机嫁入豪门,豪门岂会如此好嫁,豪门儿媳岂会如此好做?她只盼着女儿能随着去,开拓下眼界,长点知识也好。余下颜曦颜舞颜莞三人,都委屈不已,这种宴请,岂会常有?莫说不会常有,就是她们长那么大,还是自己家破天荒的头一回呢,为何不叫她们去?错过这回,怕此生也等不到下回了。
但颜老太太说的,一向连大太太也不敢反驳,况且她们又是庶女!只好垂下头,将一脸憋屈和气恼都掩饰住。
只有颜舞,除去憋屈和气愤,还有忿忿不平,若非林氏和颜芷汐暗算了她的姨娘,若她的姨娘现在还风光地在府上,若她还是颜老太太面前仅逊于颜璟妍的孙女,这种宴请,又怎会不叫上她?
不,她不能束手待毙,既然林氏和颜芷汐害她这样,那就叫她们还来。
她等会儿就见爹去,让爹逼林氏把她带去,林氏身为嫡母,怎能只领亲生女去作客,这不就是不慈吗?爹爹以此就能休了她。
才刚冒出这想法,冷不丁就听见林氏和颜老太太说:“娘,我身子不太好,到时就别去了。还得劳烦大嫂多照料芷汐了。”
颜舞瞬间如鲠在喉。
爹逼不得大太太,大太太也恨她们娘儿俩,这几日风婆子几人从未拿她当正主,还不是大太太背地里搞得鬼,又怎会带上她呢?看样子只有想别的办法了。
颜老太太这回是真心实意想让林氏去作客,上回宁国公太夫人送她的贺礼如此名贵,明显是沾了颜芷汐的光,也对她刮目相待,没准儿这回见到她,更加满意,就拉自己家一把也说不定。
有的事,有的话,像汐丫头这种小女子家家不知道,不方便说,她作为大人,却是知道,也方便说。
谁料林氏却推托不去,颜老太太顿时不高兴了,现在她出门是颜家儿媳,并非林家女儿,怎么的?嫌他们家丢人吗?
又顾及终归一家人都沾了颜芷汐的光,才将那些许的不满压住,说:“你身子不太好,就算了,就你大嫂领姑娘们去。”就将事定了。
随后颜芷汐回了林氏房中,却踌躇不定,不用想就知道宁国公府的饮宴也像宣平侯府那般无聊,还从头到尾连着三日,她真不愿去浪费光阴,还得见不想见之人。
但随着宁国公府的请帖一并送到的,还有鄢昔送的一封花笺,请她务必要去,她好教她跑马。
鄢昔这新交之友,待颜芷汐实在没话说,只这短短数日,就差人给颜芷汐送了三回物什,虽然每回只是点吃食,不值几个钱,却难得那片心意。
反而使颜芷汐暗自愧叹起自身对她不真诚起来,现在她专门送来花笺,她又怎好拂她意呢?
到头来还是决定去,又劝说林氏也出门散下心,她有好几年没迈出颜府的大门。无奈好话说尽,林氏就是不从,颜芷汐没辙,也不再劝说,往后总会有时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