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连作了几个深呼吸,才将几乎说出口的话吞回去了,点点头答应了颜孝中的话:“老爷请宽心,妾身会伺候好老太太的,叫她快些好了,也会尽力叫她开心的。”
真的不想再谈这话题了,干脆岔话道:“这几天老爷人都累瘦一圈,可有什么眉目了?妾身思前想后,还是认为那投阱下石的,不是冲我们家,而是冲二叔一个,否则对方如此能手眼通天,连功名也革去了,若真想让老爷左迁,还不是轻而易举么?可最后,老爷仅仅被罚了年俸,可见老爷仅仅受了牵连。因此,这很可能是二弟妹爹爹当初的旧人干的,老爷要不沿这方向调查一下?”
颜孝中听了,说:“你以为我没查过?但当初林尚书一垮台,他的故旧门生都受了殃及,即使侥幸剩下一二,却也没有四品往上的,怎会有那种本事?倘若真有那种本事,且真有替二弟妹鸣不平之心,又怎会拖到今天才动手?二弟这些年干的事……不提也罢,此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不会再上当的。”
停了下,说:“你没让二弟妹侍疾吧,她身子抱恙,别让她来侍疾,你就与三弟妹多多担待,三弟与三弟妹心中应该也不舒服,因此我准备未来分家之际,大房,二房与三房按四四二的比例分,你得空将消息透露给三弟妹,这样她侍起疾来,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什么?我们与二房三房要按四四二的比例分家?大太太气得肺快炸了,这种大事情,听老爷口吻,居然不是和自己讨论,而只是告知个结果,凭甚?他们作为长房,按礼分家就应拿大头,凭甚事前不问问她的想法,就将她儿子们的产业,摊薄这么多?凭甚?颜孝中看着大太太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心知她不满自个儿的分配方案,就抢在她说话前,说:“娘子莫急,所谓独木难成林,家和万事兴。我是冲封麻拜相而去的,发生这种事后,我实现理想的心情更强烈,是以我们家,就不能再拖后腿。我们要以德服人,要让外人一提起我们颜家,虽然有了二弟这老……鼠屎,却也没坏掉一锅汤才对,你懂嘛?娘子请放心,你的一切委屈我都了然于心,未来定要为你争得个一品诰命,叫你风风光光的。”
话都讲到这份儿上了,大太太还有什么话说,尽管还是愤愤不平,终究一品的诰命这块饼实在是诱人,倘若未来老爷真能夫贵妻荣,她现在受这么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就点点头答应下来:“老爷所言甚是,妾身就等着未来风光的那天了,若真有那天,莫说四成的家产,便是全不要了,我也甘心。”
颜孝中捋捋须,笑出声来:“还是夫人明事理,好男不食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还能委屈你们不成?”
到了翌日,大太太就得空将颜孝中的话,透给三太太了果真三太太当即高兴得像什么一样,拉着大太太手,激动得眼眶泛红,话也讲不出口。通常分家分到庶子时,只是一处宅院加一两百亩地就此打发,这还算好了,更有甚者,宅院与土地一样没有,似打发要饭的一般,将人赶出门就完事。现在大哥与大嫂却愿意给他们分二成的家产,颜家再是不济,二成产业也值上万两银子,虽然嫡母凉薄,但大哥与大嫂却善良。仅凭这点,往后她家老爷愈尽心打点府中的杂务,她多尽心伺候老太太又有何关系?从此三太太伺候起颜老太太,果真用心很多,还说大太太时间紧,将大太太那份也担下一多半,使大太太少受颜老太太许多气,回院后就不禁对闽嬷嬷感慨:“二成产业,至此我才觉得给的值当了。”
而颜老太太虽然在三太太用心伺候下,身子好转不少,心境却还是消极,直至宣平侯府送来了宣平侯太夫人五十四岁生辰宴的请贴。
话说前阵子宣平侯太夫人惊了马,也是许久不高兴,即使她心疼的小儿子提早返了京,整天承欢在她跟前儿,她还是闷闷不乐,没有精神。宣平侯夫人见状,就和宣平侯商议,很快就到太夫人五十四岁生辰,虽非整生的,依然能大办,不若乘着机会,把亲戚朋友请到府上,再搭好戏台,好好热闹一番,兴许太夫人见了一开怀,精神就好了也说不定。
宣平侯想了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宣平侯太夫人为什么不开心,人家不知,他们夫妻还会不知?还在生着他们的气呢,但母子之间可不能长此以往下去,如今就是个尽释前嫌的好机会。
夫妻俩当机立断,命令一出,阖府上下就忙碌起来了。
到发请帖之际,平时和宣平侯府要好的权贵人家自然家家有份,文官三品及往上的,无论人家是否来,请帖也是得送到的,否则就白白得罪了人。
至于下边的,就不必理睬了。
颜家现在品阶最高者就是颜孝中,也仅居四品,颜家才丢了个大脸,原本按宣平侯的想法,是不送颜家请帖的。还是宣平侯夫发了话:“颜家二老爷虽然近妾疏妻,薄情寡义,但颜大人夫妻却很好,颜大人这次仅被罚没了年俸,可见人缘还是好的。我们珩儿一向散漫,就要配个沉稳的娘子才对。我看那颜家的大姑娘就挺好,我们不能因叔叔不成器,就将侄儿也否决了。另外,即使双方不联姻,颜老太太对太夫人也有救命之恩,我们不能因为他家出事了,就将这种大恩抹杀掉,这样传出去不好听,太夫人知道也会不开怀。”
宣平侯这才改变主意,说:“那就送张请帖给颜家好了。”
才有了颜家收了宣平侯太夫人请帖一事。
大太太当即喜出望外就不消说了,原本觉得,彼此交往,无法再进一步,最多就是往后逢年过节,宣平侯府不会忘记送自己家一份礼物了。
真没想到,是她以升量石了,宣平侯府是何种人家,怎会像那种市侩之人一般趋炎附势呢?退一步说,凭自己家的门第,根本入不得人家法眼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