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懊悔不已,她怎的如此稳不住呢?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一鼓脑都倒了出来,真是气得晕了头。
如今要如何是好,打草蛇惊什么的还是次要,关键在于,若她真跟着姨娘一同被带得远远的,岂不就永不出头之日,一生都毁掉了?
不行,她不能被带走,她如此年轻,美好的前途才开始,怎么都不能被带走了。
但大伯父发了这般大的火气,连祖母也不敢插话,况且祖母的宠爱一直有限,爹爹更加指望不了。此时此刻,谁还能救她于水火?
老天,为何对她如此残酷,如此不公道……
颜舞愈想愈气,愈气愈急,一时间怒急攻心,一翻白眼,身子瘫软,就昏倒在地,一无所知了。
她一晕,当然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纷纷暗自冷笑,是见自个儿已回天乏力,故而趁机装病,期待能逃脱一劫?但此时才装昏,为时已晚了吧?
颜孝中也这么想,冷冰冰地说:“昏倒也好,以免离府时,哭哭啼啼,不像样子!你们去备好车,带颜舞与孔氏离府。”
“小的遵命!”
立即有人在外头应承了。
“慢着。”支了被颜老太太喝斥住,转向颜孝中说:“老大按说此事你作主我不应有意见,你作为大家长,我按礼也应有三从之义,既嫁从夫,夫亡从子。可是,若要将四丫头一同带走,我以为不妥。她纵是再不好,也是咱家骨肉,怎的能把她跟孔氏一个贱妾同等对待?况且她年纪尚轻,有了过错,我们这些长辈教育她便是,只要她痛改前非,则善莫大焉,总不能因为一次过错,就将她全盘否定,也叫她一生没了指望。因此,我以为还是该留她在府上,若你答应自然是好,若你不答应,请连上我一起带走。”
颜老太太对于府上骨肉,是非常看重的。
即使是颜芷汐,她平时如此不待见,昨日一听她不好,还是急成那副样子,几乎把颜芷汐移到自个儿的院中住。
对于一向很讨她喜欢的颜舞,就更不同了。
况且颜老太太还有个小算盘,颜舞年方二六了,品貌摆在那儿,碍于庶女身份,想嫁入豪门是不容易,但要嫁个户对门当的人家,却也不难,对本府而言,多少算个助力。
实在不济,也还能把她下嫁换得相应的利益,或者送去王府家中当个侧妃也说不定,如果就这么白白带去庄上,岂不是浪费资源?
府上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眼见就到了丰收的时节,却撒手不管,可不能做如此愚昧之事!
见自己的娘连“若你不答应,请把我一起带走”这种狠话也撂了出来,颜孝中还有什么话说?唯有忿忿道:“行,既然娘非得留她,就留着好了。但有一点,往后若她再敢像这样目无尊长,恶语伤人,毫无千金闺秀的品质,便纵是顶上不孝之名,我也断不能轻饶了她。就是这回,也是难逃严惩。从今日起,禁足仨月,誉抄《孝经》一百遍,身旁伺候之人,统统赶走。他们俩身旁伺候之人,也都换掉,主子不识规礼,以下犯上,当然有奴才挑拨的份儿,我要好生看看,经过这回,阖府上下有谁还敢不守规体!”
后边一番话,自然是说给大太太听的,作为主事中馈的一家之母,二房种种的乱象,跟大太太的放纵,又岂无半点关系?
这种风口浪尖上,大太太无法违背颜孝中的指令,况且她也确实心虚得紧,二房下人们是别的房选剩的,可说是全府最偷懒最磨牙最来事最搬弄是非的一拨人,全在二房打堆,长久被这种下人围着,主子又岂会不受影响?
否则适才颜舞姐弟们也不敢闯入,上演大哭大闹的泼妇戏了,仅凭孔姨娘长年的身受言传,明显是不够的。大太太深知自个儿若不对二房下人进行一次大清理,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颜芷汐回了林氏院中时,已经过了晌午。
林氏等得心焦,见她回院就关心地问:“芷汐,怎的弄这般久?若不是你临走时再三嘱咐不要差人去打听状况,连我也禁不住要去一趟了。”
颜芷汐接了立秋呈来的茶水吃上两口,才说:“幸好娘没过去,否则大伯父说要让您来教育颜肴与颜丁,您还不好婉拒。”遂将当时情况从头大致阐述一番,末了又笑了笑,转向李嬷嬷说:“嬷嬷,我说过待爹爹遭了严惩后,最先恨的人就是孔姨娘,最先将孔姨娘带走的亦是他,被我言中了。嬷嬷想好了要输什么吗?”
李嬷嬷赶紧说:“我没和姑娘打赌啊,自家老爷就是那副德行,明知必输之事,我还要赌,不成傻瓜吗?”
“就是,自家老爷可不就是那副德行吗?”林氏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没有半点温度,“我本以为,我最不让他待见,因此才那般待我,打我,践踏我的自尊。而孔姨娘让他待见,也相濡以沫十余载,只因为这回孔姨娘的外家人有了过错,牵连上他,就立即将平时一切的好一笔抹尽,巴不得除之后快,就没想过,倘或没有他平时的娇惯,孔姨娘与她外家人敢如此嚣张么?是由于种下了无止境的娇纵的因,才会结出今儿这事的果,纵是恨也应恨自身,悔也应悔自个儿不应这样才是!
可是他,却薄情狠辣至此,孔姨娘昨日都被他给打伤,现在还被他送得老远,听天由命,对孔家人更……就算是看在四丫头姐弟们身上流淌了孔家部分血的份儿上,也不该无情至此啊!不,他都对四丫头这些亲生骨血如此薄情了,况且旁的人?真好笑,我居然直至今儿个,才算认清他的本来面目,是连人也算不上的!”
李嬷嬷听着不太对劲,连忙打眼色暗示立秋退出去,把好门以后,才犹豫地唤了声:“太太您这是……”
这番话,您便是想说,也可以等夜深以后和我说,这时候怎能说出口,还是在姑娘面前,您不是一直都不当姑娘的面儿毁谤老爷,就怕影响他们的情分么?林氏听了,还未开口,颜芷汐就握紧她的手,说:“娘亲,您认清就好了,总比一生也认不清好的,认清楚,往后就不再拿他当盘菜,不拿他当盘菜,也就和陌生人一般,他的死活也跟我们没有半分干系。”
得,姑娘更是敢说……李嬷嬷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