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太太一肚子怨气,既气愤孔姨娘嚣张无礼,也气愤林氏与颜芷汐大咄咄逼人,还气愤大太太眼中只有钱财,不把她放在眼中……总而言之,现在看谁也不顺心。
因此才会冰着脸,一言不发,只看着大家打嘴仗。
但现在连一向最为重视的大儿子都发话了,颜老太太也就不好再作壁上观了,只好劝起林氏来:“老二的媳妇,你纵是再恼孔氏与你家老爷,也不能不管芷汐啊?况且我与你大伯可不会饶了孔氏与你家老爷,你就莫要置气了。你原本身子就不行,再气病了,该怎么办才好?汐丫头,你也帮忙劝劝吧,旁人的话她听不得,你的话她总是要听的。”
颜芷汐听了,就立马抱住林氏的手啜泣道:“娘啊,您不要走,我不想与您分隔一方,求求您别走,您若是走了,留我孤单一人,该如何是好,我才不要喊那个老太太外祖母呢,您别……”
很明显,娘与父亲是无法和离的,她的祖母与大伯父也不会同意这么做,纵使休妻,也不行,否则当初颜老太爷的雪里送炭,可不成了一出笑话么!
况且颜芷汐也不会让娘背负个下堂妇的声名,即使要走,也是光明正大地带上自己一块儿走。
林氏被女儿这般哀求,眼中也含着泪:“娘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娘即使走,也会带上你……”
口气不似刚刚那样果决了。
颜孝中看了,赶紧骂颜孝文:“你傻愣着作甚,不快向二弟妹道歉?”
又对大太太与三太太说:“夫人你与三弟妹也帮忙劝劝吧,但凡一家人家,过日子,总要和和气气不是。”
大太太和三太太面色都有些难看,特别是三太太,她本来就不想惹这身臊,即使银楼最后归入了公中,也没三瓜两枣能到他们三房这里,她懒得费那心思,只是瞅瞅热闹多带劲。
但大伯都点了她的将了,她也没法自矜了。
只好陪大太太上前去,劝慰林氏:“二弟妹啊,我们都是媳妇,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男人都是粗心的,二弟不知孔氏与孔家人的嚣张也有可能的,这回就重罚了他们,叫他们往后不再犯就是,怎的因为他们的错,就和二弟离心离德,还说出那般气话?你就是不看二弟,不看自个儿,也得看看芷汐吧。她是你的骨肉,你不疼,谁会疼呢?”
颜孝文碍着大哥的鄙视,也赔着礼:“我的好太太,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只管放心,往后我定会好好管教孔氏,也好好管教她外家。一定不让今儿的事,再重演。太太就宽宏大量,饶了为夫这一回……”
林氏被围着,众口纷纭地劝慰着,原本就纷乱的心更是乱成一团麻了。
颜孝文和孔姨娘一家若只是欺负她也算了,兴许看在颜家对他们林家多年恩情上忍住,但他们不应那般欺负她女儿,使她女儿蒙受那般委屈,为娘的,在自个儿的女儿遭了那般屈辱后,还不能替她出头,她还配做娘么?
况且这些年来,这个家甚至于每个人,都使她寒透心了。今儿个的事,也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也更加坚定她离开的决心。
但公爹与颜家对于她,对他们林氏都有恩情也是真的,她若坚持着离开,无论是和离,抑或休妻,颜家声名都会受到一定影响,那她不就是忘恩负义?
还有她那一大家人,没了颜家的救济,往后要如何过活?她自个儿吃苦也没什么,母兄嫂子与侄儿侄女都苦了那么多年了,她真不忍心让他们更加苦。若只有她一人受辱,能换得一大家人的丰衣足食,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
况且她也放不下女儿,虽说她声声口口要带女儿一块儿走,但也心知肚明,不管怎样她都没法带走女儿,首先颜家不可能放人,再者她也不想让女儿陪着自己吃苦,以至毁掉她本就不算好,却比跟随自个儿要好很多的前途。
林氏心中纠结着,眼泪也流了更多,衬着她黯然的脸庞,着实可怜。
颜芷汐见娘痛哭流涕,心想娘就是考虑过多,挂念过多,才会从进了颜家后,就没为自个儿活过。
思量着,她借着扶林氏的时机,用仅能双方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声:“您先昏倒。”先将娘送入内室,待她问清娘内心的真实想法之后,再行决策吧。
林氏一听女儿的话,想到现在也确实身心俱疲,就哭了两声后,双眼翻白,在颜芷汐的叫声:“娘啊,您怎么……不要吓我”中,昏过去了。
幸好她原本就大病新愈,平时身子就不好,现在受到这般打击,一时受不了昏过去也是正常现象,也没引起旁人的疑心。
颜芷汐就和李嬷嬷一起,把林氏扶入了内室中,李嬷嬷还唱起红脸来,将众人挡在外边,总之李嬷嬷满腔气恼,也不必装,就很红了。
确认众人都退出去,听不见一点响声后,颜芷汐才轻声问林氏:“娘亲,您到底是什么盘算?若您想走,我们就想想法子,总会想出个周全之计来,但有一点,不管怎样,我一定会跟您走的。若您还不想离开,想留在这里,我也有办法让爹爹和孔姨娘获得应有的责罚。而不仅仅是无关痛痒的废话。又或许,您想挽回爹爹的心意,让他远离孔姨娘,改善我们的境遇,我也有办法,现在就看您是如何想的。”
林氏听了,黯淡的脸上荡起一丝苦楚,摇了摇头:“我怎会想着挽回你爹的心意,我早对他寒透心了,早不把他当做官人看了,否则何需你来为我想办法,我又不是没办法,只是不想……不屑罢了。”
真不知当初她父母看上颜孝文与颜家哪处,才会将她许配给他作妻?
但是无论是哪处,都清晰地证明了,他不过是绣花的枕头,一包草罢了。
颜芷汐暗暗舒了口气,只要娘亲对爹爹寒透心就好了,心既寒透,就不会再疼。一样道理,若一个人已不在乎另一个人,那么再去伤害那人,又能伤害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