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时候,魏南曜还是千仞山庄的少庄主,是西南域行走于暗夜中的王。
因着常戴面具,皮肤也分外白皙。
但自从去了蓝玉岛,风吹日晒,整个人成功黑了一层。
若非骨相五官生得不错,气质亦出众,君扶月说不得还不能留意到他。
这会忍不住笑道:“可你别说,他如今黑一些,看着倒是合眼缘。”
要么说叛逆青年送去入伍,国家会还你一个一身正气的大好青年呢。
这会子魏南曜还真就没了先前那股阴鸷犯贱的感觉,因着黑了些,气质倒还变得阳刚了些。
秦归雀沉默得看向自己裸露的手。
“也不那么合眼。”他淡淡应了句。
随即又望向江绍白的背影,“倒是江将军,甚少见着这般正气的人。”
他在中都,见过不少有势力的武将,但还真没见过同江绍白这般叫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的。
大概就是那种,只要他站在那,就会叫人内心祥和,再大危险自己也性命无忧的感觉。
君扶月道:“大概是因着他自小就把清海寇报家国的信念放在心上,很少人有那样强烈的信念感。”
这种信念感,很容易感染到周围的人。
队伍朝着江家去,君扶月对秦归雀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
江绍白到家前,便卸了盔甲,露出里头的素裳。
门口前要跪拜,要与亲人相携哀叹,进门后要叩灵等,最后还要应付郡守、总督等官员……
他本就万众瞩目,大家也多是冲着他来的,因此也就分外忙碌。
灵堂之上,苏织柔跪在一旁,看见江绍白后,唤了声“二表哥”。
江绍白先去拜了棺,起身时视线才落在苏织柔身上,淡淡说了句,“节哀。”
苏织柔身体轻颤了下,只低着头。
忙活了一日,直到要下午时,人们才各自散去。
等着过两日来送灵。
因着事务繁忙,江绍白也无暇与君扶月多叙旧,只忙着安排下属,应付族老亲戚还有各处赶来的官员。
不过也就忙这两日。
因为在江长信的示意下,此次丧事从简,省得他在操持丧事时,脸上臊得慌。
且若真是将江正德夫妻捧得太高,也会叫武将军不满。
毕竟江正德确实是与海寇相勾结了,只是武将军看在江长信埋伏沉渊海域多年,有累累功绩,且为了不叫江家毁爱徒江绍白名誉,累及江绍白前程,这才答应了江长信给江正德夫妻的死寻个合适由头,帮着掩盖江正德犯下的错。
为此江长信还把“丧事从简”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说是海寇不死,父母不能瞑目,所以江家决定丧事从简,并把丧仪花费的银子捐赠蓝玉岛,用来抵抗海寇。
官员百姓们听到江长信的言论,更是大赞江家,更有甚者偷偷感动抹泪。
君扶月默默看向江家领头的江瑾临。
男子即使已经被宽慰、夸赞等等声音淹没了,也依旧不动如山,面带哀戚得时不时微微颔首,那耳朵还没有江长信红。
说起来,这几日江瑾临的作态太完美了。
若非江长信的出现,君扶月怎么也没法把江正德的死跟江瑾临挂钩。
放在君扶月上一世,怕是拿奖拿到大满贯的影帝都要跟江瑾临讨教一番演技。
由此可见人若无情确实是天下无敌的。
再看江绍白,他显然是不清楚江正德夫妻真正的死亡原因,因此磕头磕得算是情真意切。
虽说江正德夫妻与江绍白没甚感情,可对江绍白来说,任何百姓死在海寇手里都会叫他哀恸,都会让他真心实意得弯下腰来默哀,若有机会都会送其一程。
身为长孙女的她,倒是江家最清闲的一个。
她如今是郡主,虽然没实权,但皇帝册封她的理由是因着她挑起君家大梁,所以她并不能以江家子孙的身份去忙碌做事,而是要以君家家主的身份到位。
因此只拜上一拜,敬血缘关系就行。
这也叫君扶月松了口气,虽说死者为大,可让她哭天喊地为柳氏夫妻哭丧,她也做不到啊。
送丧这日,来了不少人,四商院的主事都跟着沈赢舟来到,就连百姓也自发得守在了街道上。
大多也都是因着江绍白的原因。
君扶月跟着丧葬队伍,看着前方纸钱飞扬,颇有些恍惚。
直到坟包堆起,墓碑立下时,她跟着磕最后一次头。
看到三座墓碑上的名字,她内心暗叹。
本该活着的人死了,原定的剧情也偏了。
世界虽荒诞,宿命囚禁人身,但无论何时,生死都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想到这,她骤然感觉脑海里有东西在脱离,变得神奇清明起来。
*
入夜,江家膳厅摆了两大桌,一桌男席,一桌女宴。
君扶月因着身份,坐在了江绍白旁边。
一家子安静用膳。
直到吃过后,才开始说起话来。
二婶如今和三婶一道管着内宅的事,这会二婶当先笑道:“绍白,我今日里挑选了些下人,回头你过过眼,好安置到院里干活。”
三婶悄咪得撇了撇嘴。
这老二家的,不就是想着和瑾临说不上话,仗着绍白性子好人亲热些,就想多巴结。
加上如今绍白岁数也不小了,江瑾临已经定了亲,接下来也该轮到绍白。
老二家的,帮着管内宅,肯定是想趁绍白在家,给牵牵姻缘线。
江绍白听到二婶的话,笑道:“多谢二婶为我费心,怪我没事先说,接下来我就搬去听澜山庄住,便不住在这里了。”
他话一出,厅里又静了下来。
二叔有些尴尬道:“绍白,家里地方也不小,知道你与阿月关系好,但还是常住家里吧?”
君扶月毕竟是更了姓,所以单独立府。
江绍白还姓江。
这会子跑去听澜山庄住,难免叫外头的人多说闲话,再别提,往后还多的是人要来拜访江绍白,届时都得往听澜山庄去。
江绍白:“住在阿月那方便些,毕竟大哥成家后,我早晚也该搬出去的。”
“这不是还没成家吗?”二婶顺着就说了句。
她说完霎时哑了声,抬眸看了眼苏织柔,又讪笑道:“我是说,父母在不分家,如今大哥刚刚回来,想来也想多与子女亲近。”